韩信熟谙兵法,自言用兵“多多益善”,一生八次大战未逢一败,仗仗都是经典,留下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背水为营、拔帜易帜”、“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等传世佳作,其用兵之道,为历代兵家所推崇,堪称军事战略家。然而,在他富有传奇色彩的军事生涯中,特别是在汉赵“井陉之战”和“服燕攻齐”过程中,李左车是一个光彩照人的重要角色。
西汉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韩信奉命北征,渡黄河,虏魏王,擒夏说,节节获胜,一路顺利。10月,汉高祖刘邦又派韩信、张耳率一万余新召募的汉军越过太行山,向东挺进,攻打项羽的附属国赵国。在赵国境内的井陉口(今河北省井陉县东),经历了一场危机,而韩信最终还是化险为夷了。不过,使韩信化险为夷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战争对手——赵广武君李左车。
李左车,赵国名将李牧之孙(生卒年不详),汉初南行唐(今河北省行唐县)史家庄人,秦楚期间著名谋士、杰出的军事谋略家。秦末之时,原先已经覆灭的六国纷纷展开复国运动。作为赵国名将之后,李左车尽心辅佐新立的赵王歇,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广武君(今山西代县西),在代王兼赵国大将军陈馀的麾下效命。广武君李左车在《史记》中并无专传,其事迹主要见于《史记·淮阴侯列传》中。
赵王歇和赵军统帅成安君陈馀集中20万兵力于太行山区的井陉口,占据有利地形,准备与韩信决战。井陉口山势险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故李左车献计于赵王、陈馀。一方面,他指出:“闻汉韩信涉西河,虏魏豹,擒夏悦,新喋血阏与”,“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另一方面,他说:“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还说:“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能斗,退不能还,吾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不十日,两将之头可悬麾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否则,必为所擒。” 又说:“今韩信之兵号数万,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今如避之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
然而,成安君陈馀乃一介书生,且刚愎自用,不愿听李左车的建议,而是以“义兵不用诈谋奇计”为由,反对说:“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之,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能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直到最后,陈馀还是没采纳李左车严守井陉口并断汉军粮道的计策,坚决主战。
“汉军探子复又报韩信,言,陈不采纳李之计谋。韩听之,大喜过望。”遂大胆引兵直下井陉口三十里,反用背水奇阵“佯弃鼓旗”,诱使赵军全军出击。而汉军则出奇兵三千,袭其老巢,“拔赵旗,立汉赤帜”。赵军久战不胜,想退回营垒,却见营中遍是汉军红旗,大惊失色,认为汉军已经把赵王及其将领全部俘虏了,于是阵势大乱,四散奔走逃告。赵将虽斩数人,竭力阻止,却不见成效。这时汉军两面夹击,大破赵军,在泜水(今河北省魏河)斩杀成安君陈馀,活捉了赵王歇。
史料记载的井陉口一战,把韩信描述成“高、大、全”的形象,说什么“背水扎营、决一死战、乘虚而入、大破赵兵”等等,不一而足。而对于广武君李左车则轻描淡写,有失偏颇,让人同情。不过,倘若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角度去理解,亦不足为奇。
汉军大胜之后,韩信下令,对广武君李左车“有能生得者购千金”。因而,李左车被俘后,军士献给韩信前,韩信亲自“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师事之”,给李左车极高的礼遇。后来,韩信向李左车请教攻燕、伐齐之事。李左车辞谢说:“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今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而韩信却以百里奚居虞而亡,在秦而霸的典故表明,胜败乃兵家常事,赵国之败关键在于为王者不能正确用人错误决策,而过不在李左车。韩信说:如果成安君陈馀“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
李左车后来终于被感动和说服,他对韩信分析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败部下,身死泯上”,“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榆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若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恐久力不能拔,情见势屈,旷日粮竭,而弱燕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强也。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将军所短也。臣愚,窃以为亦过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问其原因,李左车说:“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案甲休兵,镇其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酵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使諠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
韩信听了非常高兴,从其策“发使使赵,燕从风而糜。”并遣使报汉,立张耳为赵王,镇抚赵国。不久,韩信又定齐。至此,赵、燕、齐三国都归汉了。
后来,刘邦与项羽交战,李左车献计设伏十面埋伏,逼项羽乌江自尽,为刘邦统一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再后来,韩信被刘邦所杀,李左车受刘邦猜疑,为表白自己,李左车当庭辩解。未果,遂愤而自刎,以身殉国。李左车死后,汉高祖刘邦为表其忠烈,追封他为“阴灵侯”,建庙祭祀,并封其为“雹神”。
在民间(尤其是今河北、山东、河南一带),李左车很有声望,也流传着许多传说。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雹神》中,就记述了李左车降冰雹于章丘,落满沟渠而不伤庄稼的传奇故事。
李左车的故乡南行唐,古称龙。据《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载:龙,战国赵邑。在今河北省曲阳县西南。《史记·秦始皇本纪》:七年(前240年)“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这里的“龙”,指的就是今河北省行唐县。在《行唐古人古迹歌》中有“史家庄的李左车,多智多谋美名传”的记载。此外,在《聊斋志异》手稿本的基础上编写《全本新注聊斋志异·雹神》的注释中,对李左车出处的解释为:“李左车:汉初行唐(今河北省行唐县)人,初依赵王,封广武君,后归汉将韩信,信用其奇计攻取燕、齐等地。详见《史记·淮阴侯列传》。”
李左车死后为“雹神”的传说,不知始于何时。但据《聊斋志异》手稿本第十二卷《雹神》载:李左车“司雹于东”,且在日照县(今属山东省)有“雹神李左车祠”。而据传说,位于博兴县博兴镇王木村北1000米处有李左车墓,占地116平方米,封土高4米,墓前树石碑三通,碑文镌“广武君李佐车之墓”。“俗传李左车为雹神,每年三月初六日,距李墓较近各村众相率顶礼谒墓祈禳;距墓远者,亦于是日相约备牲醴祭于村西北三百步外,祭毕埋之,去来均不回顾,是年辄丰稔,雹不为灾。”(民国25年《博兴县志》卷十七)。
然而,据笔者所知,除了山东省博兴县的“李左车”墓之外,在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衡水深州市饶阳县以及山东省滨州市无棣县、东营市广饶县等地,均存有“李左车”墓。
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的李左车墓,位于该县西北15公里的孙营乡李左村;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的李左车墓,位于该县赵州镇宋村西500米处的商周遗址上。而衡水深州市饶阳县的李左车墓,位于该县大冯营村西北1公里处;山东省滨州市无棣县的李左车墓俗名“保全庙”,位于无棣县城北17公里的车镇乡车镇村北0.5公里处。而据专家考证,从墓室结构,构筑方法和出土仅有的文物看,为东汉时期一座大型墓葬,与李左车无关。东营市广饶县的李左车墓,则位于该县大王镇韩家桥村。
历史上的李左车只有一人,其真实的墓地也只能有一处。上述几处墓地,虽各有见解和例证,然而,都是根据当地一些传说或县志记载佐证而已,实不足为凭。李左车死后到底葬于何处,并无史料记载,可能是上述其中一处,也可能另有他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代军事谋略家李左车,给后世留下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名言。他还著有《广武君》兵书一部,论述用兵谋略,流传甚广。《汉书》称之为“最上乘”的兵法。最终却落得悲愤自刎,凭吊墓地,另世人伤感。
(《太行文学》200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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