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谁最先发出如此感叹？可是，当你知道绝代大才子胡适的婚姻状况后，你一定会感慨，即使用当今眼光观察，胡适博士终生坚守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最道德的。他不像徐志摩，挣脱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缚，跳出没有爱情的婚姻樊篱，堂而皇之拥有了自己的爱恋。

　　胡适的婚姻，是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这一常论的颠覆。

　　在我看来，胡适之妻小脚女人村姑江冬秀，是悍妇，泼如老虎，实属罕见。这个写书信白字连篇的半文盲，与胡适相比，岂止天壤之别？他们本来分属两个世界，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可造化就是那么会捉弄人。

　　胡适十三四岁时，江家主动，欲将短腿、小脚、眼有翳的冬秀，许配给聪明活泼相貌堂堂的胡适。因为当时门第高于胡家，所以胡适母亲应允了这桩婚事。从此，一纸婚约，跟随胡适一辈子。

　　1910年，胡适考取第二期“庚款”留学美国官费生，在大洋彼岸一呆就是7年，经历了两次心心相印的精神恋爱。作为大孝子的他，始终以道德约束自己，未敢遗忘在国内陪伴母亲的未婚妻。他给母亲的信中说：“儿久已认江氏之婚约为不可毁，为不必毁，为不当毁”。坦荡君子胡适还对他母亲说：“儿主张一夫一妻制，谓为文明通制。生平最恶多妻之制，今岂容躬身自蹈之？”愚以为，胡适为践行自己的信念，违心地牺牲了真爱，维护着婚约。

　　事实上，在美国留学期间，与江冬秀书信不断，婚前婚后，还写了不少诗，以努力表达忠于婚约之心迹。即使婚后偶有越轨，他也能悬崖勒马，一心一意与江冬秀为伴，直至白头。

　　——当然，除了道德约束外，慑于江冬秀的撒泼也是重要因素。当他婚后与心仪的曹诚英恋情公开化，向江冬秀提出离婚时，这个小脚女人勃然大怒，举起厨刀：“离婚可以，我先杀了两个儿子”，吓得胡适噤若寒蝉。估计在他内心深处，只能将事业放在第一位，爱面子的他，竭力维护国学大师形象，实在不敢硬行抛弃糟糠以自毁声誉。“隐处西楼已半春，绸缪未许有情人。非关木石无思意，唯恐东厢泼醋瓶。”胡适的这首情诗，袒露了胆小君子惧内的无奈。

　　呜呼！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雅士，多少达官贵人，道德文章，冠冕堂皇，背地里，轻则放任情感，重则男盗女娼，岂肯甘心就范于无情可言的一纸婚约？道德的约束，悍妻的狮吼，性格的懦弱，竟使胡适有超强的自控能力：弃爱情，行孝道，践婚约于始终。穿越时空，环顾周遭，与胡适相提并论者，能有几人？

　　胡适婚姻道德否？从个人角度看，屈从于封建专制与礼教，埋葬自己的真实情感，确实不道德。可从社会角度看，孝顺寡母，体谅冬秀，这又是最大的道德。他以对自己的小不道德，换来了对家庭对社会的大道德。世间许多事情，无绝对的是，也无绝对的非，非黑即白，非道德即不道德，往往是有悖于客观事实的伪命题。

　　值得欣慰的是，胡适对婚恋家庭的道德观，对绝大多数平民百姓而言，仍一脉相承。由于时代的局限，人们不一定有了爱情才进入婚姻殿堂，即使因爱而组建家庭，婚后锅碗瓢盆的打磨与时间的冲洗，爱情早转化为亲情。中国的家庭，始终拥有爱情的婚姻怕是凤毛麟角。大家不照样笑迎日落日出？社会太需要和谐，婚姻家庭用亲情维系功不可没。

　　话又说回来，从西方崇尚个性解放的角度看，维护没有爱情的婚姻，实在是太不道德了。即使在胡适时代，拥有国际名流声望的洋才子，维系着与乡下小脚女人的婚姻，也令人匪夷所思。可事实就是如此：他用行动证实：没有婚姻的爱情是不现实的，对此，他只能选择放弃。在如今看来，对那些贪官左拥右抱“小三”“小四”，倒是颇具鞭挞意义。

　　说来说去，脑子里似乎是一本糊涂账。我真的不知道，对胡适的婚姻，是当赞颂呢，还是当抨击？

　　备注：

　　从法拉盛图书馆借来《胡适家事与情事》，尚未读完，便心生如上感慨，一吐为快，聊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