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樱花,忽如桃花开,不是一朵两朵三四朵,而是嫩红粉白一树开。孟郊有诗:“妾心藕中丝,虽断犹连牵。”藕丝不绝,莲子连心,多少牵系与苦痛纠缠。一句“怨藕”,道不得,多少艰辛多少痛。
也许,应了红颜薄命的古话,你又重复了第一次婚姻的悲剧,他们都背叛,他们都辜负。所不同的你,对前一个他,决绝了就决绝了;对后一个他,决绝了却决不绝。藕断了,丝还连……
你的美,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为你倾倒,为你难忘,皆因你,只可想象,不能描述的美。
一.美如樱花飘,自怜自珍更自强
沉樱原名陈瑛,本名陈樱。笔名沉樱、小玲等。“沉”与“陈”谐音,“樱”指樱花。樱花般的少女时代,她为周氏兄弟(鲁迅与周作人)翻译的日本小说所倾倒,自取名“沉樱”,以表对日本文学的爱慕。1907年4月16日,又是人间芳菲日,沉樱生于山东省潍县城,一个有文化的中产阶级家庭,祖父是清朝的学官,父亲进的是洋学堂,接受的是新思想。有意无意间,沉樱的心智在民间文艺和古典文学中启蒙。
台湾许多女
都欣羡“沉樱”两个字之美。沉樱淡然笑笑:“你们别看我,只看我的名字好了。”一位台湾女友
慨叹:“其实,她才真美。不美于明眸皓齿,不美于婀娜多姿,而美于纯朴的衣著,温和的言谈举止。"
沉樱,20年代末30年代初成长起来的女
,且以爱情小说名世。比如《爱情的开始》,而今读来依然鲜活生动。作品不多,那几年却极受读者欢迎。她谦虚:“物以稀为贵……”她尤其擅长写现代女性如何自怜、自珍、自强,这一20世纪女性写作的最大主题,可说最早始于沉樱。连章诒和都禁不住盛赞沉樱:“我正在阅读沉樱,她的散文简约纯朴,感情真挚,不眩惑于奇巧华丽,不刻意追求艺术特色。我能学到她的一半,就满足了。可能一半也学不到。”沉樱已超越庐隐的“不仅仅作人,还要作个女人”。
人们眼里,她的作品,无论在艺术性上,还是思想性上,在现代女
中都有着承上启下的地位,继丁玲之后,于张爱玲之前。
在台湾文学界,有人认为沉樱的小说创作,不如散文,散文的成就不如翻译。对于这一评价,沉樱本人也首肯。沉樱确实是一位出色的翻译家。在台湾的日子,主要精力用于翻译。《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译出后,至今仍畅销台湾、海外,这部名作的中文“定本”止于此。陆续译作有《毛姆小说选》等等。作品的出类拔萃和大家的褒奖,沉樱便一举成名在中国乃至国际的文坛了。
二.西子湖畔热恋,校花才女情殇
沉樱的第一任丈夫叫马彦祥,1907年7月出生在上海,浙江鄞县人。马彦祥出身于书香门第,排行第二,家仆尊称为“二少爷”。
1925年,马彦祥考入复旦,因其具有深厚的京剧功底被洪深看中看好。在洪深指导下,成立了复旦新剧社。当时剧中女角全由男生扮演,洪深因受西方文化影响,对此极为反感。男女表演内在外在都有别,女士演主角,台风清新自然,极尽柔美,大改革,大获成功。这个女主角就是上海大学学生陈瑛。
沉樱从此就成了复旦新剧社不可或缺的成员;从此女角也不再让男演员“反串”。男女的合演,男女的感情也开始在戏剧外……
后来,沉樱成为复旦校园的第一个女生,也是复旦新剧社的“一枝花”。素有复旦剧社名角、复旦大学校花、崭露文坛的美女
沉樱,开始了与出身名门、俊逸洒脱,还才华横溢的马彦祥在西子湖畔热恋。
彼此的欣赏,暗生的情愫很快使这对恋人感情日深,爱意日浓。才子才女,佳人美须,堪称绝配的一对恋人。加上志同道合、情投意合,西子湖畔,缠缠绵绵,垂柳涟漪,听见了他们许下的海枯石烂永不变的心愿。那是怎样的快乐时光,怎样的幸福时刻。
1929年底,在众人的祝福声中,22岁的沉樱成了帅气马彦祥最美的新嫁娘。没有双方家长亲友参加的新式婚礼,简朴而温馨,有爱溢满就够。恩师洪深既证婚又主婚地为一对新人祝福与忙碌。
可是,才一年多光景的新婚燕尔,太快的背叛,多情钟情的沉樱,突然感觉到了早到的北平之秋,淅沥的寒雨,渲染出的秋之寒意,更渲染了她心底的萧瑟。一个新嫁娘,以为从此就可以守望新郎的新希望,而人间最痛苦的莫过于这样的希望瞬间就没了,朝露般的短。一身情伤,拒绝哀怜;一人独自承受,躲避嘲讽的目光。黯然离开了上海,在北平飘如黄栌的一片……
很短的婚姻,三年,不过女儿马伦已出世。他们还来不及梳理情意的清流,来不及磨合婚姻的齿轮。“马二少爷”移情别恋也好,粗暴的婆婆干涉儿媳社会活动也罢。事实是,婚后四载,他们的爱情婚姻走到了尽头。只是至始至终,沉樱本人对此不提一字。尽管妹妹马琰指责哥哥不专情,辜负了嫂嫂沉樱,一段不能抹去的情殇,是沉樱永远的痛,永远的痛就压在心底,亦如压在箱底的旧事,永远不要翻阅。
继沉樱之后,风流公子“二少爷”马彦祥,先后四次婚姻。晚年的马彦祥,念及旧人,挂牵沉樱。1982年,沉樱回大陆时,他渴望见面,当年受伤的小鹿,而今还会痛的沉樱,坚持了拒绝。即使女儿马伦带来父亲表达思念和歉意的两幅名人扇面,她也一口拒收!纵然承载无限情愫,也迟了日子;纵然值得千金,也是粪土不如。
三.彼此眸子里的星辉,“一切的峰顶”
文学、艺术为媒,于是,生活如花一样美,爱情如花蕾一般的娇艳。沉樱,一个才貌双全又知名的女
;梁宗岱,一个学贯中西又才情的诗人学者。他们的相爱一定是上帝的恩允,他们的结合一定是上天的恩赐。
沉樱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爱一生也恨一生的梁宗岱,生于1903年清光绪末年,广东新会人。当时,百色小山城,街坊邻里都知道富商“梁全泰”,养了一个调皮又可爱的小孙仔,叫梁宗岱,后来成了著名翻译家、现代诗人。宗岱16岁就被誉为“南国诗人”,22岁留法,1931年回国,任北大法文系主任兼教授。同年末,沉樱邂逅风流才子梁宗岱。
沉樱是记得的,在复旦念书就听老师们鲜活地描绘过梁宗岱:英国绅士的派头,梁宗岱在北大独成风景,引人注目。一身英国式西装短裤,没膝的白袜;一只山羊像狗一样,在主人身后温顺地亦步亦趋,直到主人进课堂登上讲台,山羊才依依不舍地回转。
有趣的老师,有才的男人,冥冥中,让沉樱对梁宗岱的讲座充满了期待。一日,学校大礼堂,前排端坐着的女孩,一袭旗袍,披一件黑丝绒的背心;一条白纱巾,任瀑布的乌发鲜明。清丽的女子,纯得天使一般。台上的梁宗岱看到了一处独特的风景,一颗怦然的心盛不下了。在彼此的眸子里,有彼此的星辉……
害怕情伤的沉樱,因了那热烈的眸子,因了那绚丽多彩的爱恋。也许,真挚的爱情才能治愈情伤。沉樱不管不顾了,半年后,沉樱又中了爱情的蛊,沉入了爱情的魔幻里。
沉樱东渡扶桑留学,梁宗岱毅然从北大辞职追随。从此,叶山古朴的小木屋,让他们的爱情荡漾成歌。一个诗人,一个
,同从事翻译,共同热爱的文艺天地,他们愉快地徜徉在译作的诗作里,后来以《一切的峰顶》为名,组成合集,以此来纪念,他们爱情和事业双丰收之巅。
他们在日本度过了一段最甜蜜的日子。巴金先生留学日本时写的散文《繁星》中这么描写:“在松林的安静的生活里他们夫妇在幸福中沉醉了。我在他那所精致的小屋里看到了这一切。”一年后,沉樱与梁宗岱回国,在天津结为伉俪。抗战爆发后,寓居重庆郊外的北温泉“琴庐”,两个可爱的女孩来到人间,《我们底幸福在夕阳里红》里,正是梁宗岱对这段美好生活的真实记录。
“我不能忘记那一天\我们互相认识了\伊低头赧然微笑地走过;\我也低头赧然微笑地走过(梁宗岱译《晚祷·途遇》)。
四.又遇负心郎,决绝逃遁永不再见
那么般配的人,那么爱着的人,终究还是分开后,永不再见了。真是恩怨如丝连,是因缘,也是浩劫。也许,促成一桩婚姻,不是有爱情就够了;维持一场婚姻,志趣爱好不是有就够了。男人更需要一个在旁边为他鼓掌喝彩、崇拜仰望的女人。
沉樱和梁宗岱婚后的第七年,梁宗岱回广西百色料理父亲后事,偶然看了《午夜盗香妃》,偶然结识了戏里的主角名伶甘少苏,多情的诗人心必然不安了。几乎一场不缺,每次都诗情盎然,写诗相赠,“荣辱等闲事,但得心魂相伴。”
一时间,百色街头巷陌都流传着他们的风流韵事。此时,梁宗岱尽管明白,“我与你结了婚,沉樱就会离开我”,但他还是很快与甘少苏登报结婚。他无情地抛弃了精神上和吟的妻子沉樱,选择了“寻常巷陌”平平凡凡的甘少苏。
自尊而决绝的沉樱,得知晴天霹雳的这个坏消息,来不及思虑,不吵闹,不哀求。毅然决绝,携两个幼女搬出梁家,愤然离开重庆。极重感情也处在极度痛苦中的沉樱一掷诺言:“我要走得远远的,永世不再见梁宗”。可知,梁宗岱真的伤到她,伤到了心尖尖了……
她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丝毫犹豫,爱情和亲情一起包裹着带走了。只留下负心郎梁宗岱在机场呆若木鸡,品尝着一点点被掏空的心痛,品味一寸寸凌迟的处罚……
多情公子梁宗岱用一生来完成一首诗,“一生”,就注定要为这首诗付出高昂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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