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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凡—大人物时代的小人物命运(2)

时间:2012-02-14 18:13来源:半壁江原创中文网 作者:刘天时 点击:
接下来,李希凡的遭遇虽然谈不上特殊惨烈,但又红又正的地位显然罩上了阴影。可是新的转机又以大人物的一句询问的形式出现了。那是1967年,中央文革请文艺界的人士看样板戏,其间,江青问了一句李希凡来了没有。 这

  
  接下来,李希凡的遭遇虽然谈不上特殊惨烈,但又红又正的地位显然罩上了阴影。可是新的转机又以大人物的一句询问的形式出现了。那是1967年,“中央文革”请文艺界的人士看样板戏,其间,江青问了一句“李希凡来了没有”。
  
  这句话,让李希凡的地位有微妙的回升;但同样是这句话,在1976年“四人帮”被揪出来后,就有了负面效应——“李希凡被江青保过啊,我是她文艺黑线的红人啊——就是这样滑稽,‘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与蓝翎的是非恩怨
  
  在李希凡兴衰毁誉参半的故事后面,还掩映着另一个,当初令其一举成名的文章的联合作者——蓝翎的起起落落。只不过,二人的境遇似乎总有些“此起彼伏”的对照的意思。而从一开始就埋下的分歧的伏笔,最终让两个年轻时的密友到了老年势如冰炭,笔墨开战,直至其中一人撒手人间。而他们人生的对立,也不只是个人性格的差异,更笼罩着那个特殊年代特殊的势利和无常。
  
  因为交战双方中的一方,蓝翎先生已经在今年年初去世,所以关于李、蓝二人的官司,我们只能得到一面之词,在他们之间判定是非是鲁莽而不可能的,但是,从李的角度,我们就可以感受到那个年月、那个无所不在的所谓意识形态,对人的扭曲。
  
  李说,蓝找他碴,一个是要跟他争当初那篇改变他们命运的文章的“发明权”,一个是把自己被划为右派的事情归咎于李希凡的落井下石。而这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嫉妒,是长期的心理不平衡——这“嫉妒”、“心理不平衡”是怎么郁积起来的呢?
  
  按李的说法:当初联合署名文章而来的名利,分配上确实有偏向——蓝翎的风头始终没有李希凡那么健,抛头露面的事,李总比蓝多。但原因不在李“抢”,而在于蓝的上不了台面——按照当年的组织路线,蓝是有问题的,蓝曾经在国民党的军队当过兵,其家庭也有过“不清白”的复杂历史。
  
  而且,蓝又一直“写些偏激杂文,批评官僚主义”。这让大家为难,对他情绪复杂,一方面顾及“主席的意思”,另一方面,又操心他不识时务。直至一篇《面对着血迹的沉思》惹恼北京市的官员。随后不久,1957年,蓝翎被划为右派;而就在这时,李希凡入党,开始了持续很长时间的文艺战线红人的风光。
  
  再往后的“文革”,同在《人民日报》文艺部的二人亦各有派别对彼此各有保留,直至粉碎“四人帮”,蓝翎的势头渐渐盖过李希凡,尤其是1986年后,李调离,蓝翎后来任文艺部主任;但接下来没几年,蓝翎又不再主持工作;而李希凡则因为成功地劝阻了艺术研究院“上街”而得到上头的好评……
  
  在李、蓝是非中,很微妙的,就是二人对自己和对方在不同时间上政治立场“左”或“右”的辨析。1957年反右,蓝翎因“右”受贬并迁怒在他看来“因‘左’而保全”的李希凡;后来蓝翎平反,蓝翎讽刺李希凡到处称自己是“漏网的右派”,而李希凡又说,“蓝翎对他的‘左’,却从未见与拔刀相向的情势”;再后来,90年代蓝翎反省当年批判吕荧事件,称李希凡是“假右”,而自己是“假左”……
  
  毛主席啊毛主席
  
  关于“左”还是“右”——年轻的时候,迫于形势,有还是没有,真真假假的攀附、为利益所驱使的摇摆——似乎不大好判断;但如今,年近八十的李希凡是坦率没有避讳的——“左”、“僵化”,对这样的标签,李已无意反驳;而尤其是在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评价和态度上,坚决反对“忘恩负义”、“跟风转”,理直气壮地赤胆忠心一片。
  
  “1994年10月16日,是毛主席《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写作40周年,又恰恰是我的外孙女慧可的8岁生日。15日清晨,我备了一束鲜花,携女儿、女婿并慧可,一起前往毛主席纪念堂。……我想,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如果有知,当不会责备于我,当能够理解我被迫无奈的苦衷……”
  
  李希凡称自己一贯的态度是:对“四人帮”深恶痛绝,对“文革”深恶痛绝,对“文革”结束以来出现的“反毛”、“非毛”言论更是深恶痛绝——
  
  “我看不惯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四人帮’在台上的时候,他们抵制了吗?‘批林批孔批周公’,‘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他们抵制了吗?‘文革’一结束,把责任都推给‘四人帮’,好像他们都是清白的了。然后,社会某些舆论把‘文革’的所有问题都归咎为毛泽东个人,对毛泽东全盘否定,这种言论都是胡说八道!一场社会灾难必然有它社会的、历史的原因,而绝对不可能是个人或少数人决策和推波助澜的结果……”
  
  “毛泽东晚年是有点错,但是毛泽东思想,就是今天,我们能离开吗?离不开!我们现在的政策口号、文化批评,能离得开吗?离开能行吗?我看不懂那些现在流行的什么西方的主义!我也看不出现在的一些文艺作品好在哪里——王安忆《长恨歌》那是什么主人公啊?有什么积极意义呢?作者的态度也是问题,对那样的人,竟然一派同情,有没有点批判意识……”
  
  李希凡一如既往地崇拜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可能有很大“私人感情”的成分——毕竟,正是因为毛泽东当年的“点名”,李希凡有了“别样的”、而且总体地比较地看“还不错的”出人头地的一生。虽然这份“知遇之恩”,对这恩情施与的一方而言,不过是一次借题发挥的政治需要——当年开国之初,所谓的“旧中国”的文化、意识形态依然强势稳固,毛泽东正在寻找时机清算改造。
  
  在人的“想法”和他的“经历”之间,到底是谁成就了谁?而所谓的这个“坚持信仰”,是诚实的不断反思而来的守护,还是既得利益者的自圆其说?不容易说清,也不大忍心指明。只是,在当我们面对今天的李希凡,一个炎炎夏日孤独烦躁的老人,虽然我们没有耐心发掘他几十年来“马列主义文艺批评”的“历史价值”,听他对当下社会空泛而傲慢的抱怨之时——我们会强烈地意识到:这个人,他老了;而就他所经历的时代而言,他并不幸运。
  
  (《南方人物周刊》2005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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