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大型文学期刊《十月》第3期杂志上看到一篇公安题材的短篇小说《雨下在夏至的土地上》,便迫不及待地读下去,第二遍才注意到作者是鲍尔吉·原野。哦!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散文家竟写起小说来了。他的小说依然使用散文笔法,标题散文味就很浓,该文堪称散文化小说。小说真实性弥漫其间,不知不觉竟忘了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
此小说传承了现代中国散文化小说的艺术传统。它无意于讲述引人入胜的情节,也无意刻画人物的复杂心理,而是致力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尤其是人性美。
文本中的警察人物张八风之所以鲜活生动,乃至公安部副部长都肯定他,是因为这个人物“愚”、“憨”,上别人都不上的山,帮别人都不帮的人,做别人都不做的事,心地纯洁、善良,算得上一个很纯粹的人,“他们(他与‘铁子’)像儿童一样善恶分明,执著于正义,爱大自然和动物,流泪并激动。”
此小说叙述笔法高妙,主人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都是借他人之口转述其感人事迹,叙述角总是不停地转换。派出所所长、副所长、当地老百姓各色人等皆非常了解张八风,因此,通过他们的口说出来,此人物才显得真实可信。
作品起笔带有侦探小说之味,竟说人民警察张八风失踪了,这不是莫大的嘲讽么?自此,这个警察形象在读者心目中开始打折扣了。随着阅读的深入,此警察形象进一步矮化,因为副所长竟跑到张八风的情人那里去打听他的下落。直到文尾,所有“谜底”才揭开。张八风并不是如谣言所说的那样与犯罪分子一起远走高飞——发财去了,而是被犯罪分子推下山牺牲了。至于说张八风有情人那只是情人有目的地杜撰。
在解谜的过程中,智慧的鲍尔吉·原野不时绕弯弯,时而说公安部部长想听张八风汇报,他却不露面;时而又谈及他的家事,说其母年老力衰、其父患帕金森综合症,妹妹两口子下岗,妻子要离婚,甚至还跑到派出所闹事。渐渐地,这个人物形象又开始走高,这就是所谓的欲扬先抑的写作手法。
就是这么一个不懂政治、淡泊名利、家庭并不幸福的人民警察并没有将情绪带到工作中,而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他人、心系百姓、本真做人,从而赢得了老百姓的口碑,“提升了党和政府的威信”。他像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模、成都大邑县公安局民警谭东那样,在海拔1866米的警务站工作了三年半,工作条件艰苦可以想见,“他自己垒了一个石头房子,没窗户”。他所有的辖区老百姓生活在与世隔绝状态,信息闭塞,似乎还处在原始社会,张八风并没有抱怨,而是一心扎在韭花台警务站,用良心为当地村民造福,不仅做了份内之事,份外之事也揽下了,这就很不容易了。难怪部长大人这么评价他:“他不光是警察,还是乡村教员,是赤脚医生。”
是的,心地善良的张八风是个十分纯粹的人,他不计较个人得失,时时处处对他人实施人文关怀,甚至对犯罪分子也是如此。
这个警察形象不能用“这一个”来形容,却能滋润读者心田。在这个浮躁功利的年代,在这个欲望书写流行的年代,我从这个人物身上读出了信念、温暖和感动。
此外,小说语言充满机趣,如“就在韭花台百姓与山萝卜、山蛤蟆荣辱与共之际”之句,令人忍俊不禁;陌生化的方言土语也大大增强了文本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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