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缘行走——《阳光草》代后记
时间:2011-07-13 11:42来源:半壁江原创中文网 作者:崔海昀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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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根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当教师的母亲带着满心欢喜的我和弟弟,在飞雪漫天中回到晋南农村的家中。久不住人的屋子,当地人叫冷房,爷爷奶奶找来劈柴和玉米秸秆,帮母亲在冷房里生着了火,并把用来防盗的吊窗钩挂在天花板上,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临近年根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当教师的母亲带着满心欢喜的我和弟弟,在飞雪漫天中回到晋南农村的家中。久不住人的屋子,当地人叫“冷房”,爷爷奶奶找来劈柴和玉米秸秆,帮母亲在冷房里生着了火,并把用来防盗的吊窗钩挂在天花板上,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生着火的炉膛里传来“喳喳”的声音,蓝色的火苗窜出老高,冷房里渐渐暖起来。
每年放假回家,母亲都要在我们的书包里塞满课外书,那些书是她想尽了办法购买、借来的。于是,我们的假期大多伴着淡淡的墨香度过。
在本村小学教书的姑姑,听说我们放假回家,踏着积雪抱来一摞《少年文艺》,欣喜的我抓住姑姑的手雀跃,像捞着了宝贝。
记得那时,邻家有一位姑娘,嫁给县新华书店的员工,母亲带着我们与她在村巷里遇见,都要急切地小声催促:“快,叫姑姑!”去县里开会、批卷,母亲都要去找人家买书、借书。回来后,挎包里除了两个白面烧饼,就是几本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书。小时候认不全字,母亲就在灯下为我们讲解。她说,并不希望我们有多大作为,只希望通过读书能使我们长见识、明事理。无数个夜晚,我和弟弟一边一个趴在母亲身边,伴着灯苗的跳动,入迷地沉浸在脉脉书香中。
那夜,借着土炕的一角灯光,我急切地捧起一本书读起来。
母亲把堂屋里的缝纫机抬进屋,为我们赶制过年的新衣。在缝纫机传来的“嗒嗒”声中,我随书中的人物或喜或悲。有时,看我呵呵地笑着或者流下泪来,母亲就会说:“这孩子,看到书里去了!”炉火越烧越旺,坐在炕角,被一屋温暖包围着,脸也映得红扑扑的。恍惚间,感觉自己真到了书里,那些人物,栩栩如生在我身边;那些情节、那些场景、那些故事,仿佛自己正亲身经历。
书读得多了,现实与书中的情景常常交融在一起。书里的事,常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影子;而身边娶亲嫁女、收秋打夏、人情世故等看似琐碎、凌乱的场景,写进书里竟那么熟悉、亲切。于是,我常常漫无边际地对现实和书本进行大嫁接,对庸常生活有了一种诗意的注视。
文学的魅力,就这样在土炕的一角灯光下,悄然浸润一颗年少的心。
三年级时,我写了老师布置的第一篇作文:“我做了一件好事”,记叙腊月里帮军属扫地的事。也许选材鲜活,叙述感人,这篇作文得到老师的极力赞扬。记得乡村校舍里,老师当堂朗读我的作文,并作为范文张贴在“优秀作文选”专栏。
一份被认可的欣喜,如叮咚清泉,催开了心中的花。“长大做一名
”,像春雨中的一粒种子,不可阻挡地吐出了新芽。母亲在一旁敲打我:“孩子,多少人终其一生,跋涉在这条路上。那是一个漫无边际的海啊,有几个人能走到海里去!”虽然当时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但我依然激情而欢快地说:“我爱这片海啊,妈妈!我愿永远做一个海边的孩子,看潮涨、听潮声,捡拾大海送来的每一个美丽贝壳!”
后来,从事了新闻采编工作,看似和文学沾上了边,却是不同的两个行当。行走在这条路上,筚路蓝缕,冷暖心知。
孩子上初中时,我们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民房里。那时,除了日常编辑工作,每月还有两篇外采任务。晚上,小屋里逼仄炎热,稿子的思路常被热浪打断。于是,每天黎明,我搬个小凳子坐在二楼的平台上,借着慢慢亮起来的天光,赶写自己的采访稿。最早起来的房东大爷发现我每天都这样,笑眯眯地问:“你也要考大学吗?”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一年又一年春暖花开。
编采工作的间隙里,年少时的文学梦,挥之不去萦绕心间。于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进行散文创作。《人声》、《寻常》、《这一季》等散文,是一段时期沉淀下来的思想、认知、启悟。行文的过程,如繁忙生活中的一缕清风,带给人一份雅致的享受。皓月当空的夜晚或垂柳拂窗的清晨,每写完最后一个字,感到丝丝缕缕、繁缛杂乱的生活被打理得井然有序。像一个久在屋子里坐着的人,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和鸟语花香扑面而来,让人看到沉积在生活里的美。对自然万物的认知、对社会人生的思索、对庸常生活中应有的持守精神,自如落墨在行文间,表现着自己的真性情。从没想到要刻意什么,就这样听从内心的召唤,散漫地、随意地吐露心声,使生命蕴藉,岁月静美。
记者生涯中,采写过多少人物,已经记不清了。他们中间,有专家学者,也有普通百姓。只记得每次采访,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心。
古老的平阳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这片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土地,孕育着绵长深厚的灿烂文明,书法、绘画、文学等领域人才辈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用心感受着厚重的文化积淀,汲取多方面的营养。
几年来,我采写了樊习一、柴建国、宁积贤等书画前辈,以及活跃在本土的张行健、王友明等中青年
,他们严谨治学、痴情翰墨的精神,以及为人为艺的真诚、洒脱,让我领略了文化人特有的精神气韵。我的故乡襄汾县,更是一个“抓一把泥土能攥出文明汁液的地方”,璀璨的民间文化,如散落一地的珍珠,我有幸去捡拾它们,使这些珍贵的民间瑰宝拂去岁月的沙砾,焕发出熠熠光辉。
每篇稿子,虽不是字字珠玑,却也非浮光掠影。只有走近每一个采访对象,静静地倾听和憬悟,才能领略他们精彩的人生故事和精神境界。
为寻找每一个民间艺人,我和外采部记者穿行在星罗棋布的乡间土路上,村村寨寨,留下我们奔波的足迹。有时,采访兴致正浓,顾不得饥肠辘辘,夜幕降临在路边吃一碗炖菜,也觉香甜无比。在跋山涉水的采访中,那些温暖人心、动人心弦的故事,常使我感怀落泪。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关爱和互助,如滴滴甘露,滋养贯串着每段行程。那些善良、纯美的心灵,使我浣去尘埃,唤回生命最初的本真。
创新,是时代对一名写作者的必然要求。每次采写时,我总想打破新闻报道固有的模式,用文学思维、人文情怀,以及充满爱的、感佩的注视,使每一个采访对象亲切可触、鲜活生动地出现在读者面前。字里行间,留有心灵的交融、情感的共鸣。
忽然想起《爱如潮水》的歌词,“请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多年来,我一直以一颗朗润的、挚爱的心,行走在文学边缘。常常觉得,我依然是土炕上捧书而读的女孩,以一双青涩的、神往的眸子,遥望着浩瀚的大海。故乡土地上氤氲出的泥土气息和亲情、乡情,给予我源源不断的生命底气,使心灵受到永远的滋养。
一路走着,怀着对纯情的依恋,看花开花落、云舒云卷。在或荒寒或澄澈的景色中,拂去浮华,蓄积生命的韵致,在喧嚣中搭建优美纯净的精神家园。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走得远一些,聆听更美的潮声。
崔海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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