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啃族”对农村的物质供给和赡养,很大程度上是在为缺位的公共财政承担责任、行使职责。换言之,这些由农民子女还的“债”,其实部分是公共财政欠下来的。】 春节刚过,《南风窗》一则“重压下的城市‘老啃族’”新闻在网络上引起了许多人共鸣。 “老啃族”,准确描述着如今众多出身农村的“80后”年轻人的生活状态。背负着历史对父母的亏欠、农村“泛家族关系”带来的沉重人情负担,他们犹如生活在一个漩涡当中,长时间被动打转,很难爬上来,却容易沉下去。在城市的孩子努力去供给在农村的家庭,这几乎就是城市“反哺”农村的唯一形式,然而实质上,这还是农村的“自哺”。 “老啃族”与“啃老族”是一组相对又相关的词汇。当掌握现代网络话语权的年轻一代在讨论“啃老族”时,必然会有一些人超然事外却又心态复杂,例如刚刚在城市立足甚至未及立足的“老啃族”们。 “老啃族”有着城里人未经历的故事和难以理解的心结。他们通过上大学、打工等方式脱离农村、进入城市生活轨道,他们离开农村进入城市的过程,并不是一段充满玫瑰色想象的浪漫历程,相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那是沉重的往事:为了供子女上大学,贫苦的农民父母穷尽一生积蓄,东借西挪,或者举家族之力才勉强凑足学费,甚至被迫做出其他牺牲,比如适龄的兄弟姐妹放弃上学,外出打工为家庭分担经济负担。当寄托着家庭甚至家族希望的大学生们毕业并在城市工作后,自觉或不自觉地面临向家庭“还债”的问题。 基于深厚的传统文化,这种“还债”和反哺,往往首先是道义上的,然后才是法律、契约意义上的。它充满了温情和道德感,以致年轻人很难理性地正视,遑论有“忘恩负义”之嫌的拒绝。 面临家庭的求助,有经济能力的“老啃族”大多会变本加厉地还债,可是财务状况欠佳的则会面临两难。正如新闻中所言,他们的选择,往往难以得到家族的理解,甚至会遭受负面的道德评价。 可是,这个沉重的道德和经济负担,其实不应该完全由“老啃族”、这些并不算强大的个体来承担。往往被忽视的是,承担这个责任的主体,其实还有国家公共财政和社会。 “老啃”现象存在已久。毋庸讳言,长期以来,“老啃族”对农村的物质供给和赡养,很大程度上是在为缺位的公共财政承担责任、行使职责。换言之,这些由农民子女还的“债”,其实部分是公共财政欠下来的。只不过,它不为人所察或被有意漠视。 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体制下,农民和农村是贫穷代名词。国家通过农业税和工农产品“剪刀差”等形式服务工业和城市,许多农村却陷入凋敝。改革开放后,农民收入有了增长,但并没有享受与市民同等待遇,城乡收入差距仍在扩大。至于养老保险等社会保障,也曾长期没有顾及农民。 当城市老人享受由公共财政兜底买单的退休金、社保时,农村里年迈的父母们,要么仍和他们长辈一样,按世代流传下来的传统由子女赡养,要么把求助的手伸向远在城市谋生的子女们。只有极少数孤寡的农村老人,才可能享受到公共养老院的供养。 当然,如今,情况正在好转。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本月上旬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合并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和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建立全国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中央财政还将对中西部等地区给予更多补助。 农村长期存在的“负福利”等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地解决,但是,随着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以及城乡收入差距缩小,“老啃”现象应有望得到逐步缓解。 今天,对于“老啃族”面临的经济和道德两难,社会应多一些理解,少一点苛责,公共财政更应承担起应负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