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人民日报》发表一篇质疑日本对琉球主权的重要文章，随即引发国内外媒体的高度关注。中日两国政府也首次就此议论发表谈话，笔者也连夜上凤凰卫视《全球连线》节目，畅谈对此一敏感话题的解读。这场议论的焦点是：究竟琉球问题会否发展成继钓鱼岛后中日之间的新主权争端？

　　5月8日的《人民日报》刊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海鹏、李国强两位学者撰写的题为“论《马关条约》与钓鱼岛问题”的文章。文章称“琉球王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日本政府以武力……吞并琉球王国”。备受关注的论述在最后一句“二战结束时，日本天皇接受了《开罗宣言》、《波茨坦公告》战后处置日本的规定。依照这些规定，不仅台湾及其附属诸岛(包括钓鱼岛列屿)、澎湖列岛要回归中国，历史上悬而未决的琉球问题也到了可以再议的时候。”

　　文章发表后，新华网等官方媒体纷纷以“人民日报：不仅钓鱼岛要回归琉球也可以再议了”为题加以转载，网上的议论更是炒得火热。与此同时，日本媒体包括《读卖新闻》和琉球当地的《冲绳时报》也立即加以报道。

　　该热议更燃烧到中日两国政府发言人记者会的现场。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见图）亲上火线，称：“人民日报刊文质疑冲绳主权缺乏见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则表示，“琉球和冲绳的历史是学术界长期关注的一个问题。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从来就不是琉球或冲绳的一部分。”

　　中国民间的呼声更为直接（2012.8.19日本驻华大使馆外）

　　究竟如何解读这场争议？中国政府是否已准备就琉球主权问题向日本发难？以下为笔者拙见。

　　一、中国民间质疑日本对琉球主权的呼声早已有之，2010年中日钓鱼岛撞船事件发生前后官方媒体如《环球时报》已刊登过相关的文章，自去年“国有化”事件后，中国官媒包括中央电视台也制作过相关的节目，因此这次《人民日报》发表类似的文章，虽然产生了“放话”的效果，但是不必过度解读。

　　二、《人民日报》该文虽然在结尾提到“悬而未决的琉球问题也到了可以再议的时候”是指《开罗宣言》（1943年）和《波茨坦公告》发表后的战后初期？还是也指现在？文意存在可解读的空间，即并非清楚指明“现在”。加上该文重点在谈《马关条约》与钓鱼岛问题之间的关系，并非主力谈琉球主权问题，因此该文谈不上是在直接呼吁现在的中国政府应就琉球主权问题向日方交涉。

　　三、钓鱼岛主权问题与琉球主权问题，尽管两者有许多连接点，然而却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中国政府对此二问题的立场也不相同。自从一九四九年至今包括美国于一九七二年将琉球“交还”日本时，中国政府未曾提出异议，日本也认为中国政府向来承认日本拥有琉球的主权。笔者不认为中国政府已作好“改变立场”的准备。

　　四、质疑日本对琉球主权的议论，涉及当事人琉球社会的反应。根据笔者在琉球十年的研究工作与生活体验，尽管琉球与日本存在许多矛盾，但是主流社会认同继续停留在“日本”这个国家框架里面。同时，对近年来中国民间此起彼伏、在不尊重他们意愿的情况下、拿他们的命运说事的议论并不欢迎。

　　五、去年以来质疑日本对琉球主权的呼声，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藉此为棘手的钓鱼岛主权问题寻找解套的方法。然而，由于日本政府在行政上将“尖阁诸岛”划归琉球的石垣市管辖，根据笔者于2007年的调查，过半的琉球民众认同钓鱼岛属于日本。因此，笔者认为今后舆论的重点应放在说服琉球民众对两岸在钓鱼岛立场上的理解。这项努力如果成功，则有利于中国目前乃至最终处理钓鱼岛问题、可谓事半功倍，否则则事倍功半。

　　冲绳社会与日本政府之间也存在许多矛盾，包括对“主权恢复日”的认知。

　　质疑日本对琉球主权的议论涉及面广，包括人们比较忽视的琉球人民的意愿，笔者以为在现阶段应谨慎处理，不应扩大到学术研究以外的层面，否则不但正面效果非常有限，相反，很可能引发反效果，不利于对钓鱼岛问题的解决。

　　作者：林泉忠，2013年5月9日凌晨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