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11日不仅是中国网民的“光棍节”,也是斯里兰卡前总统拉贾帕克萨踌躇满志的好日子:就在这一天,斯里兰卡最高法院宣布,自2005年就出任总统、已连任过一届的他,可以合法参加第三个任期的总统选举。 此刻这位斯里兰卡政治强人可谓心想事成、志得意满,仿佛再没任何力量能阻挡他连任六年:2010年,他带领斯里兰卡一手结束了漫长而残酷的斯里兰卡内战,几乎完全消灭了几十年尾大不掉的泰米尔伊拉姆猛虎组织,此后在他的领导下,斯里兰卡步入经济增长快车道,连续获得7%以上的年经济增速。不仅如此,由于他和他的斯里兰卡自由党(SLFP)及其盟友在国内一枝独秀,反对党几乎找不出足以一战的人物。 正因如此,惟恐夜长梦多的他才迫不及待地修宪(原宪法规定连任只能一届),并宣布提前两年举行大选——这对于他而言已是故技重施,2010年1月他就趁内战得势的有利时机提前举行大选,并轻松获胜。 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仅仅两天后,他的对手出现了:这个对手居然就隐藏在他政府内部。 卫生部长西里塞纳在事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难,且准备充分,出手果断,许多原属拉贾帕克萨阵营的议员、政府部长都追随而去,近几年饱受压制的反对党也群起响应。此时距大选只剩不到两个月时间,措手不及的拉贾帕克萨面对突如其来的贪腐、裙带作风、任人唯亲等连珠炮般的指责,显得笨手笨脚,此前诸如给160万公务员加薪、降低汽油、水电价格等一系列“买票”手段非但毫无效果,反倒适得其反,成为反对派攻讦的自证。1月8日的投票中,拉贾帕克萨仅获得47.58%的选票,而西里塞纳却获得51.28%的选票,自知无力回天的拉贾帕克萨没等全部计票结果揭晓,便黯然投子认负。1月11日,西里塞纳宣誓就职,成为新一届斯里兰卡总统。 正如许多评论家所指出的,拉贾帕克萨之所以败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弄巧成拙。 首先,他过高估计了自己的政绩、受欢迎程度和政治优势。他满心以为,“内战红利”和战后重建、经济发展的成就,可以让自己获得国人真心拥戴,殊不知这一切已在2010年的大选中被透支过一回,任何政治红利都有消费完的时候。5年来,斯里兰卡经济固然增速喜人,但由于政治治理不佳,腐败和裙带作风肆虐,底层斯里兰卡民众从经济高速增长中并未能得到预期中的好处,尤其科伦坡等大城市中民众对此啧有烦言,当西里塞纳从政府内部反戈一击,将“经济增长了民众却不富裕”归结为“总统的问题”时,原本寄予厚望的政治资本,就一下“正转负”了。 其次,自打赢内战后,拉贾帕克萨不遗余力地巩固自身权利,不仅借战胜之威挤压泰米尔少数民族及其政党的活动空间,更趁势扩大自己“家天下”的份额,在这5年间,他的三个兄弟分别占据了国防部长、经济部长和议会议长的高位,其他家庭成员则占据了各公共企业负责人的宝座,这不仅抵消了经济高速增长所带给他的“加分因素”,加剧了人们对他及其家族的不满,更让人们担心一旦再让他这么没完没了连任下去,斯里兰卡的未来将会变成怎样。在这种背景下,拉贾帕克萨不合时宜的修宪、提前大选,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选战中,西里塞纳曾集中火力攻讦拉贾帕克萨和中国的合作,尤其在公用事业和公共基础设施方面的合作,指责为“违反市场经济规律”、“助长裙带作风”,但胜选后他明显降低了这方面的调门。尽管对“高速增长惠及底层不够”啧有烦言,但对高速增长本身,斯里兰卡人并不排斥,指责是容易的,但如今自己成了当家人,当过部长的新总统自不会不知柴米之贵——就更不用说在南亚无所不在的地缘政治考量了。预计斯里兰卡政权的更迭会在某种程度上波及斯里兰卡-中国间关系,但不会有大的波动——因为这不符合任何斯里兰卡政治派别的利益。 宣誓就职当天,新政府就转而指责拉贾帕克萨“企图发动政变”,摆出一副清算到底的态势,究竟这会导致怎样的政局演变,目前不得而知,但SLFP是斯里兰卡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政党,而新总统本人反倒根基浅薄,不仅要面对昔日同僚的敌意,更不得不协调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间关系,并在国际社会“调查战争责任”压力和国内僧伽罗人普遍反感这种调查情绪间努力寻求平衡点。 更值得关注的是“胜利者”之间如何分配战利品:西里塞纳是僧伽罗人,又是前政府官员,而此次“翻盘”,却得到老牌反对党领袖维克拉马辛哈的鼎力协助,他是否会如许多分析家所猜测的那样,任命后者为总理并实际赋予大权作为回报,实力实际远在西里塞纳之上的维克拉马辛哈会否“泱泱非少主臣”,不安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理位置,未来执政联盟中前政府系和老牌反对系、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间,会否“能共患难不能共安乐”,都值得认真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