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英尺长的刺,有的直接插进我们的膝盖。” 早晨,村里的孩子坐在窝棚里看配音很烂的功夫片,然后跑到大太阳下练习刚学到的招数。他们好奇地看着斯塔夫特、奇奥和我整理装备。我的背包是防水的,但是找起东西来很不方便。斯塔夫特的袋子看上去饱经风霜,很大,重75磅,装了21世纪冒险所必备的一切设备。“如果不需要一路记博客,我的行李本来会轻松很多,”他说着把精密电子设备小心地包了3层塑料袋。斯塔夫特的任务还包括记录途中所遇土著部落的风土人情,一路上所碰到的环境问题,并为一个慈善机构筹款20万美元。但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他的最大动力来自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他希望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希望以冒险为生。 这种“我要去登山,因为山就在那里的”态度可能会让人觉得狂妄自大。我问他是否觉得自己属于更早的时代,那个殖民探险者的时代。他回答,“恰恰相反,我觉得自己生对了时代。要是在从前,一个中产阶层的普通人绝对无法负担这样的旅行。” 斯塔夫特购了一套秘鲁国家地理学院出版的1比100000的地形图,加上他的手提GPS系统,倒是不会迷路。他把要走的线路指给我看。他选择了海拔较高的地方,希望可以避过沼泽。他说,“穿越亚马逊有个奇怪的地方,大部分时间其实看不到河。”每走过一段行程,斯塔夫特都会尝试雇佣新的当地向导,希望这些了解当地地形的人能找出捷径。在奥兰,他雇佣了62岁的当地农民马里奥。马里奥在这片森林里打猎有50多年。他身高不满5英尺,穿了一双塑料雨靴,装备很少,全部装在一个面粉袋里,再用一根布条捆起来,挂在前胸。此外他还背了一把大砍刀,一把锈迹斑斑的鸟枪(准备路上打猎,他的一日三餐就靠这把枪了)。 我们背着行李,穿过村子后面的一块草地。热带的太阳烤得我们无精打采。路上经过几棵100英尺高的大树,可以推测雨林曾经的高度。在亚马逊的这一部分深入内陆,雨季常遭洪水,不容易开发,但仍然可以看到被破坏的痕迹。 我们沿着一个山坡往下走,几分钟后,碰上一面绿墙,标志森林的边缘,把光明的世界留在后面。即使是热带的正午,雨林里也是阴暗的,经过层层绿色植被过滤的阳光变得昏暗让人无法分辨时间。林中的空气较冷,视力范围最多只有10码。放眼所见,到处是藤蔓植物,植物的根部交错纠结在一起。粗大的树干直耸云霄。巨大的凤梨科植物像支形吊灯一样悬挂着。各种植物争奇斗艳,试图争夺有限水分、空间和阳光。似乎能够听到它们茁壮生长的声音。掉在地上的树叶厚厚的,足有一脚深。除了昆虫的嗡鸣和鸟叫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马里奥沿着一条几乎不可辨别的小径走在前面。他手中的砍刀似乎就是身体的延伸,轻而易举地就分开了缠绕的枝蔓,只用其尖端划开挡道的藤蔓和巨大的树枝。斯塔夫特用起砍刀来也有模有样,但显然不如马里奥灵活,还需要用身体野蛮地突破障碍。矮小的马里奥轻松在前面开路,身上连一滴汗水也没有。 我跟在后边,已经挥汗如雨。蚊子在周围盘旋,树干上树叶上都有咬人的蚂蚁,甚至连植物也有攻击性。有一种布满尖刺的根似乎总是在你需要抓一把的地方钻出来。多刺的蔓藤植物拉掉了我头顶的帽子。最讨厌的是一种长锯齿边的剃刀草。轻轻一碰就能穿透衣服,划破你的皮肤。有人告诉斯塔夫特,在亚马逊河下游巴西境内有成片的剃刀草。 有几次见马里奥突然停下,一动不动,指着前面。我没有看到任何移动的东西。“蝮蛇,”斯塔夫特对我解释说。来之前,我调查了亚马逊雨林中的各种死法。知道蝮蛇的血毒素会导致大出血,血从眼睛、耳朵里流出来,然后就是死亡。“别担心,”斯塔夫特说,“我们准备了6支抗蛇毒血清,足够支撑18个小时。在伊基托斯有军用直升飞机。最糟糕的情况是在日落的时候被咬,因为直升飞机无法在夜间飞行。但我可以让你活到黎明。”一路上斯塔夫特至少已经碰到10条蝮蛇,除了一条之外,其它全部逃之夭夭。和我们的环保观念不同,当地向导碰到毒蛇,如果可能是绝不会让它逃生的。 一路上,他们只碰到过一条水蟒。斯塔夫特专门停下来,把这条12英尺长的美丽家伙拍摄下来。拍完后,他的向导一声不吭把蛇砍成了几段。“他说要带回喂狗。”斯塔夫特说,“从旅行一开始,我就学会一点,试图把西方人的观念灌输给当地人是没有用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他们认为动物除了做食物之外,没有其他价值。” 傍晚,我们发现一条小溪,停下过夜。经过几个月的户外生活,斯塔夫特和奇奥已经把搭建营地练就成了一门艺术。我的级别要低得多。用砍刀清除空地时,我差点儿砍伤了自己。折腾了半天,我终于在两棵树之间搭好了帐篷。最核心的结构是一张包裹在防蚊网里的吊床。 奇奥和斯塔夫特升起一堆火,上面放了一口锅。柴火就是森林里捡到的枯枝。那些整日浸泡在雨水里的木头竟然能够燃起来,实在是个奇迹。晚餐是米饭和金枪鱼罐头。是他们在上个村子购买的。“刚开始旅行时,我还以为需要自己猎取食物,像真正的野外生存者。可后来我发现,一路上都有村子。很容易买到吃的,或花钱让当地人煮给我们吃。这是此行最让人惊讶的地方:一路上会如此频繁和人打交道。按照我的想象,这地方应该渺无人烟。”现在他意识到,和当地人交往是旅行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他还认识到,用打火机点火比钻木取火容易得多。 虽然涂抹着防蚊液,还是有成群的蚊子在周围盘旋。夜幕降临,我立刻爬进吊床,把自己封闭起来。各种昆虫在外演奏着交响乐,分贝高得惊人。上千只蚊子嗡嗡地试图找个缝隙冲进来。远处,吼猴发出近似咳嗽的声音。然后,温度越来越低。大雨突降,淹没了其它所有声音。 早晨,我穿上仍然湿漉漉的衣服。斯塔夫特提醒我小心腐蹄病、伤口感染和其他喜欢雨林气候的病菌。在恍惚间,突然想起来,在穿上靴子前要把里面的东西摇晃出来。我拎起一只靴子,鞋口朝下晃了几晃,一只麻雀大的蟋蟀掉出来,爬走了。 亚马逊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刚刚开始赞扬路好走,它就消失在一片沼泽中;刚开始感叹阳光明媚,一阵暴雨倾盆而下。斯塔夫特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变化,学会了把它当成一种插曲。一天下午,斯塔夫特把地图忘在了吃午餐的地方。马里奥速度最快,转身回去取地图,夜幕降临时重新和我们会合。几个月前,斯塔夫特把砍刀掉进了河里,只能赤手空拳等到下一个村子买新刀。自我嘲讽似乎是斯塔夫特成功的关键。一方面他无比看重这次冒险,另一方面他也能认识到它的荒谬。一次,当我们走在淹到脖子的河水中,我听到斯塔夫特突然冒了一句,“该死的愚蠢的旅行,”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连续几天,我们不停赶路,疲惫不堪。我全身覆盖着泥土、伤口、淤青。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艰苦跋涉,结束的日子遥遥无期,我觉得已经忍无可忍。斯塔夫特不时停下,通过GPS检查我们的进度。马里奥在一边礼貌地看着,虽然他不会读地图,GPS对他而言更是神秘。斯塔夫特尊重马里奥作为向导的专业,但依然会用现代技术进行验证。“我知道,凭借地图和GPS,即使没有向导也可以,”斯塔夫特说,“但是进度要慢得多,艰难得多。”GPS显示,马里奥带着我们几乎分毫不差地沿着计划的线路在前进。在地图上看到我们缓慢的进度是令人沮丧的。这条路选得不错,理论上每小时可以前进2至3英里。但是,在障碍重重的森林里,到处是横在路上的树木、张牙舞爪的藤蔓、伺机出动的毒虫,实际上,我前进的速度好比蜗牛。一段时间后,斯塔夫特已经学会了接受缓慢到让人抓狂的速度。在穿越纳波三角洲时,他注意到,沉重的背包在水里变得轻松了,在被洪水淹没的森林里行走有种古怪的宁静。“不知什么原因,”斯塔夫特解释说,“突然之间,我好像觉得,每天只走2.5公里也没有什么好沮丧的。该花多少时间就花多少时间。” 虽然已经习惯了穿越丛林的体能挑战,和土著部落接触才是斯塔夫特面临的最大挑战。雨林中的许多土著印第安人说独特的土语,他们只会粗浅的西班牙语。冲着石油和金矿而来的投机者长期剥削亚马逊土著人,还有成千上万土著人在和游击队的冲突中被谋杀。因此,许多土著部落对外来人充满怀疑。他们叫白人为“剥面皮者”,有传言说白人会盗窃他们的器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