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末期,有一位武士叫山本常朝,写了一本《叶隐闻书》,讲日本古典武士道。 武士的本分,就是武士道。武士者,必须一生悬命于此。武士道的真谛,就是看透死亡,于生死两难之际立断,首先择死。
通常说的“离开目标的死,是毫无意义的死”,那是“上方风”——京都武士的习气,生死之际,要掂量掂量,算计算计。
离开目标而偷生,那厮就是窝囊废。离开目标而死,或许死的不值,但不可耻,对于武士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朝一夕,一而再的思死,念死,决死,让死常住我身,这样,死与我身为一体,也就回到生命的起点了。对于求死者来说,求死而生是无败,求死而死也无败。求死而死,死得其所!所以,参透了生死的武士,一生无败。“武士道就是找死之道!”面对死亡,无需掂量,首先择死。将死的念头化作平常心,那就是武士道。
对于武士的日常行为,山本常朝看不上山鹿素行那一套。素行的一套是:武士,要明确意志,要历练德行,要琢磨才能;要经常反省行为的善恶,要立正威仪,要谨慎平常的行事。
常朝反问:还要什么呢?被这么多的“要”拿捏着,哪能成为生龙活虎的武士?武士固然要信守道德,但不是用道德培养出来的,在道德的药罐里泡久了,反而要生病。
其实,素行以为,武士与农工商身份迥异,不能以供给衣食住行来确立生活,为了不做无为徒食的游民,自己必须明确本分,并坚守本分,历练德行,实践仁义。
常朝说,这样理性,如同演出,是“上方风的武士道”。在生死之间,计算利害得失,跟死做交易,用死来演出,这样的武士道,就像大阪商人讨价还价,戏子粉墨登场,仿佛胸口沤粪,让他作呕不已!
因此,适合演戏的武士道,就不是真正的武士道,真正的武士道无言,“死”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跟“死”讲道理,那是在演戏,在做交易。
“死”是一种精神,没有什么理性,求“死”就是非理性。
俳谐诗人芭蕉有一名言:青蛙跃古池,飞矣!真的武士就像这青蛙,向死亡飞去,穿透历史的“寂”!
日本的湛然和尚说得好:“穿透一瞬间,此在即永恒。当下,一瞬以外无他,一瞬、一瞬的重叠,就是一生。”飞行的过程,就是将一瞬、一瞬定格,然后重叠。
飞,统合了一瞬、一瞬,化作生命之流。
东方哲学与古希腊哲学不同,古希腊人会把一瞬、一瞬,固化下来,当作时间的原子来解析,所谓“飞矢不动”。而东方人却能在“当下即是”的一瞬中审美,任其流徙,化为一道美丽的生命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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