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在写《歌手约瑟芬和耗子民族》时,有种质疑,他强烈意识到,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危机,她被批评过,她自我不能确定是艺术家,她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不确定,价值体系是紊乱的,是不稳定的。所以我们仅仅反讽,我们批判、我们质疑一位艺术家很不可靠很荒唐,这个不够,不是这样的,那卡夫卡写这部作品,他意识到这点,伟大就在这一点,他一方面说她是艺术家,反讽,一方面说他不是艺术家,她自卑,厌恶,恐惧,就是在这两者之间进行摆动,一会儿是艺术家一会儿不是艺术家,二元的叙事就能解决问题吗?如果说这样的话,还是被封闭在传统的叙事经验里,他要进一步拓展约瑟芬的承受能力,他就一定要写她的犹豫不决,一定要写她不断变化的身份,他就一定要她不断变化身份的时候周围人存在的那种认知和感受,公众也很疲劳,大众也很疲劳,社会也很疲劳,甚至一种制度也很疲劳,疲劳并不仅仅是主角的,并不仅仅是艺术家约瑟芬,而是高度一体化的系统化的社会始终面临着崩塌的可能,每一个人都在衰竭,怎么办?所以我就说,看了这个作品你就会发现,人生像小丑的,人在表演,首先是约瑟芬在表演,口哨吹得特别好,吹出各种旋律,表达民族的心声,当她悲伤的时候,她的口哨立刻变得特别的抑郁,变得特别的滑稽,变得特别的不可亲近,公众知道她,都在倾听约瑟芬的口哨声的时候,判断这个民族、这个社会艺术的方向、艺术的感染力,早晨的口哨特别好听,晚上的口哨特别难听,怎么办?那么公众什么态度?公众一致要求约瑟芬用饱满的精神来吹口哨,这是正方,这是歌颂约瑟芬的群体,还有一种厌恶约瑟芬的听众,他们巴不得她不能吹口哨,甚至巴不得她失声,声带撕裂,不能吹口哨,实际上是对艺术的拒绝,进一步往下看,实际上公众也体现了他们的暴力,公众也忍无可忍,公众也不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整个小说处在这样一个通道里面,在不停地变化,每一个人的身份紊乱了,每个人都不能坚持自己的自我批评。那我说,用这样的视角来凸现民族的方向,比单纯地歌颂一个民族的伟大前途,或者是恶劣地、穷凶极恶地去指责、批评一个群体的意识、美学的方向,这个强度是不一样的。首先困难在于,卡夫卡提供了复杂性,每个人是摇摆的,这暗含了这个社会现实,实际上每个人真正的际遇是相同的,是相遇的。所以象这样的作品,所以它犹豫不决,卡夫卡提供了复杂性。某种高度加速、累加的冲锋般的意向书写,可能特别好,那我们还不知道,这样写也挺好的,这样写也很意思,这样写也很有效果,这样写也特别能够把握一个民族的艺术方向,甚至这个方向是以停止这个民族的艺术前景为代价,很真实的,甚至倒退了,为什么不能表达呢?文学是干什么的?文学需要真实表达,人对这个世界的感悟,就是要传达这个审美经验的过程,你没有遇到过的,你从来都没有想到的存在图景,我写给你看,来到你面前,使你觉得我们被告知人类生活是这样的。 小说是对抗生活深层失败的方式之一 所以,就到了我们下一个话题,小说干什么?小说是这个世界对抗生活深层腐败有效的途径之一。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并不排除有人特别热爱生活,热爱生活的人是特别值得赞扬的,因为这种热爱的情素,如果每个人都悲观厌世这个社会就完蛋了,没有人喜欢悲观厌世,是热爱,是情感,是正义,是善良,是所有正面积极的词汇背后的人类的信息、资源,在承担历史的后果在往前,所以象我这样的 ,我从来不排斥像余秋雨先生那样的正面的整合我们的资源,热爱我们的文化,但是我说,在这个后面还得需要有人、有 、有知识分子,还得需要有每一个个体去发现在遗忘的角落里面,经过一个反向或逆向的过程来热爱生活,处于困境中的人,生活面临腐败,内在生命的机制,心灵最幽暗的角度面对着障碍,他有问题,有问题的一个人也有生活,但谁来帮他一把呢,如果他不能立刻去热爱呢?是不是有人像他一样来感悟这个世界,使他能够也象余秋雨先生所说的那样,文化这么健康、文化这么丰富、这么美好、传统这么悠久,也需要热爱,那我说,小说真的和散文、或者说诗歌文体样式承担的不同,小说从它最早诞生的雏形,或者说从它最主要的流程来看,小说往往是流浪的,讽刺的,个体的,个人的,特别是现在的小说更体现某种自我、细节,那为什么说这种细节能够对抗生活深层的腐败呢?如果一定找其中的原因的话,就是因为它的姿态,能够抵抗这种消极的、深层的生活的腐巧的倾向,与之形成一种张力关系,它能够对抗,小说提供的积极性,所提供的阅读的兴趣、经验的冲动甚至是回味,它能够有效地抵制,包围在一个早起卖菜农妇的早晨五点面对黑夜的时候的某种忧伤,小说能够表达这样一个农妇的准确的内心,能够让整个人类知道压迫在这个农妇面前的生存压力、存在的艰难,抓住她隐蔽内心世界中的一点亮色,然而他,不象诗歌那样直接去歌颂她内心的亮色,她的希望,而是用一种细节的方式、以小说的方式,甚至用荒涎的方式来讲述一个故事,来回亿一段往事、来组织一个事件冲突,从而来凸起,有效地仿制这样一种包围她生存的困境,外观的事件背后还有东西在支撑,这是什么?这实际是提供一种阅读,是流通的,是可获取的,这是什么?不是简单的歌颂,它一定是在阅读的快感过程中,使你产生、建构那种良知,所以小说的这种方式是能够抵制这种腐败的,我从来不敢忽视这样一个对生活的某种腐败作出抵抗可能的坚持。 在传统的经典作品当中,特别在人道主义的高峰,比如在托尔斯泰作品中,在《复活》里,人道主义强大的精神,也对丑恶进行了辩析,对正义的社会情景提供分析,托尔斯泰也这样认为。但是,生活的腐败并不是社会面对什么压力,不是战与和,给生活带来的腐败,不是外在的有钱与否,不是阶级立场、社会变革,健康与否,给人带来腐败,往往有这样一种情况,面对复杂际遇的生活,是生活本身带来腐败,这样的腐败更隐蔽,更看不见更摸不着,更沉默,但有时对人的摧毁,更生动,更悄无声息,更微观,更有效果,对这样一种摧毁,怎么去帮助,我想小说提供了某种可能。 乔伊斯和普鲁斯特 我说第二个第三个 ,那么普鲁斯特和乔伊斯,乔伊斯他有一种天赋,大量的文体上的颠覆,无穷的分割,颠倒,普鲁斯特的时间处理,但这并妨碍《尤利西斯》《追忆似水年华》,这两部作品是人类的经典作品,是大作品,小作品很重要,大作品也很重要,大作品至少写的时间很长,写得很累,一般的,从我们现在来看,叙事的方式带动了人的感知方式变化,不像在古典作品偶尔展现的那种,它是颠覆性的。《尤利西斯》就是一个神话的改写,里面所有人物的独白、内心呈现,无所不能企及,我不建议大家去读这样的作品,如果读过也不要后悔,毕竟我们是与伟大的作品相遇,刚才说的三个现代经典小说 。 美国 那么我们说第二个方面,离我们最近的,才过去,有两个国家特别值得我们去重新看,我们可能不得不承认,二十世纪的美国,很显现的、很强势的,无论是从文化,包括价值方面,当然更是从物质,从宏观去讲,所以美国特别值得关注。还有一个是法国,现在一种倾向,那么我说小说是反观念的,有可能存在一种泛义的哲学的文化的观念变形,这种观念变形的特别快,很多法国朋友,很后现代,他们提供了很多分析这个世界的先进工具,它为人类提供了许多,影响了电影、影响诗歌、影响权威意识,影响先锋作品,甚至影响社会组织,这种观念的变迁,实际上对人的影响非常大的。说20世纪,像福克纳,他的作品,当然也有非议,但是影响很多 ,拉美也出现那么多巨匠。刚才我说的主题,小说能够抵抗生活深层的腐败,有特别完整的体现,福克纳的《八月之光》《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等等,都非常著名,《八月之光》文本难度可能是最高的,很多 都这样认为,《八月之光》很好,《喧哗与骚动》,兄弟姐妹们的性格各不相同,有的特别坏,还有一个是白痴,那么这个白痴怎么写呢?白痴也可以写啊,白痴的心理活动可以通过意识流的方式去书写,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写,无论是对白痴的书写,还是对一个恶的势力的书写,实际上是为了共同构成一个世界,这种所谓的恶也不是一般意义的恶,恶成为了一种经验材料,这个意思实际就是说,当我们面对腐败生活的可能时,我们就是要抓住这种可能里面的,你有可能去抵制的东西。所以,比如说,白痴的内心活动,如果你同情一个白痴的话,你会去抵制一个白痴的书写吗?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这也意味着,生活的腐败是一种可能,是包围在你身边的一个随时可侵入你的一种特别坏的条件,你要想解决这个条件、解决这个问题,面对这个问题,很重要的方式是书写,小说的对抗腐败是书写,书写本身是抵抗的条件,比如我们认为老大很坏,有些朋友会说怎么这么坏?这么坏有道理,我们就会发现如果他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他是有一个自发过程的,我们就应该接受这一点,我们可能会有一种反感,我们也会自问,你在阅读的时候,你会把自己去掉,仅仅是视角、把自己可能移植到作品中去,放到作品中,这种可能某种意义上讲,它催生了许多现代作品。传统的作品,它是不会这样做的,它是不会直接把一些恶的坏的东西加入到作品中去,但现在的作品可以这样做。 关于穷人 美国还有一位 阿瑟米勒,写了《推销员之死》,是个话剧,我觉得他也很了不起,我在博客里写了一篇对这个事情的看法,他写的是美国无产阶级,从阶级立场来分析,我说无产阶级它就一定要从历史形态上被定型吗?从来没有这样说,美国也不是这样,它也有穷人,特别是现在,卡佛的《大教堂》,就写穷人,就写穷人生活的际遇,实际上它也一点不影响,不影响那个地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卡佛的作品里面我选择《大教堂》,还有一个叫《羽毛》还有《好事一小件》,如果没有读这些作品有点可惜,毕竟象这样的作品很难得,还有一个,我建议,我没有想到,在美国那样的社会里或在西方社会里会有人这样去写穷人,可能每个人写穷人的方式不一样,比如我们中国有位 叫朱文,他写把穷人偷偷打晕,他写穷人写得故意很粗暴,就是给穷人一点出路,就是说他体现90年代的另外一种张力关系,在市场化消费化的社会里,还是有人在那样的生活方式上,让那种生活方式也能够成为一种普遍化的,也能够关照,但是我们看卡佛《大教堂》里就不一样,它有一种新的东西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