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升值是国难吗
　　
　　日元升值迫使日本央行放宽货币政策
　　
　　2009年11月下旬，日元持续升值，日元兑美元汇率上涨至1美元兑80日元。针对这种现象，出现了“创下1995年至今14年新高”、“日元独领风骚”、“预防经济崩溃，阻止日元升值”等大量新闻报道，好似国难当头。而且为避免出口产业的经济损失，政府讨论了进行干预的必要性。12月1日，日本央行毅然决定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
　　
　　然而，这只是汽车、电子等特殊行业的意见。此类产业无疑是日本的国家战略产业，但其利害得失并不能代表日本的全部产业。
　　
　　被政治玩弄的汇率金融政策
　　
　　日本央行决定放宽货币政策很大程度上源于日益增加的政治压力。自民党执政时期普遍实行这种措施，然而，民主党掌握政权后的宏观经济政策依然未发生太大变化。
　　
　　民主党原本标榜“内需主导型经济”。如果确实以“内需主导型经济”为目标的话，就不会因为日元升值而张皇失措，反而应该持欢迎的态度，至少不应该为了特殊产业的利益草率实施汇率金融政策。
　　
　　在欧洲，自引入欧元以来政治压力不再起作用。2007年以前，日元异常贬值，欧元则保持强势。因此在美国市场上，日本汽车比德国汽车有更大的优势。降低欧元价值的政治压力并没有发挥其效果。德国一直以本国货币增值为方针，即使欧洲货币未统一以前，汇率或许也没有因政治压力而变动。欧元的统一进一步加强了这一趋势。
　　
　　我一直不主张货币统一，因为统一的货币会阻碍各国金融政策的自由度。不过，这是基于存在独立于政治以外的中央银行为保持货币价值的稳定实施金融政策这一大前提的意见。反观最近日本的情况是无法将金融政策同政治压力隔离开来，我开始认为统一货币更好。
　　
　　米尔顿•弗里德曼提出中央银行在制定和实行货币政策时应该遵循“单一规则”，即金融政策不应一一对应经济形势的变化而变动，中央银行在制定和执行货币政策时要长期采用一个固定不变的货币供应增长率。其目的是防止自由随意的金融政策。日本金融政策的现状使我再次感到这一主张的正确性。
　　
　　民主党应明确对汇率的态度
　　
　　许多人倾向于赞同扩大内需是必要的方针。但是到了具体的政策手段层面却并没有采取明确的方案。实现内需主导型经济最重要的是不实行引导日元贬值的金融政策和汇率政策。如果由市场自发调节，日元很有可能会继续升值。这是使产业结构摆脱以出口产业为中心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目前，企业设想的日美汇率约为90日元，超过这个水准的日元升值会使企业承受改变商业发展模式的巨大压力。此外，为了扩大内需增加财政支出的话，国债发行量也会增加，导致长期利率上涨，这样将进一步促进日元升值。
　　
　　当然，日元升值会在短期内对经济活动和股价等产生负面的影响。自民党政权没有经受住考验，未能忍受日元一再升值。但是，从长远的经济增长来看，是应该尽力克服这一障碍的。
　　
　　如果能克服这个困难，虽然短期来看传统型产业会受到打击，但另一方面会出现应对日元升值的新兴产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构改革。要建立日本经济长期发展的基础，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因此，不应利用汇率来引导日元贬值，更重要的是进行经济结构改革，使日本经济不需依靠日元贬值也可以持续健康地发展。
　　
　　民主党政权的诞生和汇率
　　
　　最近一年内的汇率走势如下。
　　
　　首先，2009年7月12日东京都议会选举民主党成为第一大党正值日元升值，但很快恢复。8月初，日元贬值至1美元兑97日元的水平。但随着民主党在大选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日元直线上升，8月26日开始升值速度进一步加快。民主党大选胜利的8月31日，汇率急剧上扬至约92.5日元，9月3日也达到91日元。
　　
　　上述走势表明汇率变化和政权交替密切相关。可以解读为这是市场对民主党政权可能放弃自民党以出口产业为主、允许日元升值的期待。
　　
　　然而，其后日元继续升值，民主党的立场开始动摇。时任财务大臣的菅直人上任后，曾明确表示“希望汇率能保持在90.5日元左右”。
　　
　　民主党有必要明确对汇率走向的态度。至少有必要明确表示“政府不进行干预，不采取人为控制汇率的政策”。因为汇率对经济活动有很大的影响，采取什么样的汇率政策关乎经济政策的根本。
　　
　　实际有效汇率并未出现日元大幅升值
　　
　　如上所述，2009年11月末汇率变化日元升值。具体表现为11月初的日美汇率为1美元兑90日元，11月27日上升至84日元。对此，人们认为有必要进行汇率干预和放宽金融政策。但是，只看名义上的日美汇率有可能造成错误的判断。所以下面将阐述正确评价汇率所应考察的指标。
　　
　　首先应注意的是，除了日美汇率之外，还需要观察与各个贸易对象国之间的汇率加权平均值，即“有效汇率”。从实效汇率来看，2009年初至11月末日元仅上升了0.2%。
　　
　　根据“日经货币指数”其他国家的有效汇率如下所示。澳美同期汇率上涨达21.6%，加美及北欧各国货币升值也超过10%，英镑升值7.8%，欧元上涨0.8%。
　　
　　与此相反，美元的有效汇率同期贬值7.9%，与美元挂钩的韩元及新台币也显著下降。
　　
　　在各国货币价值大幅变动的情况下，可以粗略地说日元处于中间地带，至少绝不会仅有日元陷入贸易不利的境地。
　　
　　其实，在这段期间变动的本质是美元贬值。实际上，虽然美元的名义实效汇率从2008年上半年的80日元上升至2009年初的100日元以上，但2009年11月下降至92.1日元。不可忽视的是这一走势和黄金及石油价格的走向是一致的。也就是说，纸币美元与实物相比贬值，这才是本质问题。
　　
　　长远看实际有效汇率，日元尚处贬值阶段
　　
　　从一般意义上看日本经济整体与海外的关系，需要关注的指标是实际实效汇率，即把日本与贸易对象国之间的汇率用贸易额来加权平均，进而调整各国物价上涨率的指标。实际实效汇率由日本银行计算得出
　　
　　①从短期走势来看，2009年初的实际实效汇率为106.89，11月变为100.03。也就是说，变化方向为日元贬值。期间，日美汇率向日元升值方向移动，但日元兑其他国家货币呈现贬值趋势，实效汇率倾向于贬值方向。如果只看日美汇率就会忽视整体走势。
　　
　　②从数年间的中期来看，2007年7月的79.69为谷底，此后走向为日元升值。其中重要的原因是世界金融危机导致日元套利交易（短期借贷日元资金，然后转换为美元等高利息货币，用于长期投资的投机交易）卷土重来。
　　
　　③不过，从长期走势来看，日元在1995年升值到高峰后呈下降趋势。直至2007年7月降至谷底，之后再次转为升值方向。2007年夏季以后，日元急剧升值，这段时期尤其引人注目。
　　
　　目前的水平与2002年至2005年，或1997年至1998年的平均水平大致相同。也就是说，即便日元恢复，也没有达到2000年的高值。长远来看，现在的实质实效汇率绝对算不上升值。通常是因为仅看到日本国内物价下降导致日元升值，才造成了这种错觉。
　　
　　如上所述，2009年11月的新闻报道中出现了“创14年以来新高”的表述。这种描述难免会让人陷入日元汇率回升到1995年水平的错觉。名义上的日美汇率确实如此，但是从实质实效汇率可以看出，与1995年相比，日元尚处于贬值状态。
　　
　　2010年5月的实际实效汇率为98.04，与1995年6月的148.83相比降低34%。也就是说，日美汇率即使再上升30%以上也是很正常的。
　　
　　可能会有人认为“1995年6月的汇率属于异常的日元升值”。然而，与实际实效汇率从1993年6月至1995年8月持续超过130%相比，目前的汇率日元价值降低了25%。
　　
　　1993年至1995年的汇率是没有干预、市场自发形成的“自然汇率”。其后，由于政府的介入和日元套利交易，外汇市场出现扭曲。
　　
　　摘自《日本的反省：悬崖边上的经济》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