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再中国化”,当然并不表示此前的、二十世纪后半期的中国政治、文化不具备中国性,而是指自觉地汲取中国文化的主流价值资源,正面宣示对中国文明的承继,更充分的中国化,以应对内外现实的复杂挑战。这种再中国化,也绝不表示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好东西”的拒绝,因为它只是当代中国政治文化的连接传统一个方面,而不是全部。它重在表示与“和传统决裂”的不同态度,肯定了现代中国必须是根于中华文明原有根基的发展,表现出复兴中国文明、发展中国文明的文化意识。所有这些,都是我们今天讨论“孔子与当代中国”所不可忽视的背景。至于全球化浪潮下的文化多样性和自主性问题的突出,就不在这里叙说了。 毫无疑问,传统的复兴绝不是要回到过去,如果说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复古”批判具有当时政治的针对性,那么,今天任何对传统的关注,都是对现实的一种救治和补充,没有人要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回复到古代。事实上,历史上的所谓复古也大都是变革的一种形式,人们从来都是“古为今用”的。无论如何,传统是不可或缺的,但传统不是完美的;传统是延续的,但传统不是固定不变的;传统既要经过接受,也要经过修改;发展、变化、转化充满了传统传延的过程。而且传统的传延更依赖于诠释,而诠释总是反映着时代的新的变化,包含着新的发展。我们所期待的是,人文学者和社会科学学者密切交流,以理性的态度、开放的心态,在学理上深入探讨有关儒学与当代中国的各种课题,以适应、促进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更好发展。 二十世纪对儒家思想文化从现代化的角度进行的批判可以说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达到了最深入和全面的程度;同样,对这些批判的回应,在二十世纪也达到了深入和全面的呈现。因此,重要的不是简单重复二十世纪有关儒家文化讨论的已有论述和观点,更不是肤浅地追逐文化的热点,而是应当适应时代的变化,结合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直面文化、价值、秩序的重建,发展出新的问题意识和寻求新的解答,在这一点上,我们期待着人文学者和社会科学学者的深入沟通与全面合作。 (《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美]约瑟夫·列文森著,郑大华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二○○○年版;《中国古代思想史论》,李泽厚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论传统》,爱德华·席尔斯著,傅铿、吕乐译,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来源:2007年《读书》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