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的天空有两颗耀眼的星,一颗在西方叫迪士尼,一颗在东方叫宫崎骏,这是照耀着我们童真的星。无论我们多大,都曾经迷幻在他们的作品中,多少经典的形象,多少深刻的哲理,只在一帧帧画面故事中成就了我们美好的记忆。
7月上映8月创下56亿日元的本土票房,这就是《起风了》。9月,该片导演、世界著名动画电影大师宫崎骏宣布退休:“这一次,我真的要离开。”至此,广受业界和观众好评的《起风了》竟成为其封山之作。宫崎骏以一部反思二战的作品结束自己的动画导演生涯,令无数影迷唏嘘。宫崎骏高水准的动画创作能力和国际影响力,使他成为日本动画文化的代言人。
向天空要梦想
“动画是电影的一个类型,不是儿童片。”——电影导演徐克
有人认为,动画电影是给孩子看的,但看过宫崎骏的《风之谷》之后才知道,成人一样是动画电影的主流观众。
几十年来,宫崎骏的动画一直承载着对人类生存的忧患意识和人文关怀,即便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依然无法掩饰他悲天悯人的情怀。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一直是他表达的主题,没有一个动画导演和编剧能用轻漫的画面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唤起人类自身的觉醒。在宫崎骏的动画里还能看到他对飞翔的向往,在浩瀚苍穹飞舞着的不仅仅是白色的滑翔机、白色的鸽子,还有生活的城市,当你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宫崎骏营造的《天空之城》,梦就在那里。
宫崎骏对天空的热爱延续到封山之作《起风了》,表现日本零式战斗机的设计师堀越二郎青年时期的爱情故事,在这里,我们依然能看到熟悉的天空。早在《红猪》、《风之谷》中,宫崎骏就展现了美丽的天空,让美好在另一空间升腾。
宫崎骏的成功离不开他步入动画界后的第一个知己,也是当今吉卜力工作室的合伙人、著名动画导演高畑勋,他不仅是宫崎骏的前辈,也是事业上最重要的合作者。
“世界如此之大,我却能幸运地遇到一些人。”宫崎骏曾这样感慨他一生中遇到的事业伙伴和朋友。没有高畑勋、德间康快和铃木敏夫就没有宫崎骏动画,没有久石让就没有视觉和听觉的完美结合。
久石让的音乐出现在众多宫崎骏作品中,《风之谷》是两位艺术家的第一次合作。在音乐的跌转起伏中故事节奏疏密契合地呈现,相得益彰。久石让4岁女儿用纯洁稚嫩的童声演绎的“啦啦歌”,宛若天使低吟,使人心神宁静,成为《风之谷》的经典部分。此后,久石让创作的《天空之城》、《幽灵公主》的配乐更是令宫崎骏电影有了唯美的音乐画面感。宫崎骏一直视久石让为重要的伙伴,并聘他为吉卜力动画工作室的音乐监督至今。
《风之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宫崎骏的核心代表作品,直到《千与千寻》的出现。2001年,一个以日本温泉文化为背景的魔幻故事《千与千寻》,让宫崎骏在世界电影界名声大噪,2002年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2003年荣获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一个叫千寻的小女孩为拯救父母、挽救朋友的生命而在艰难的环境中追寻希望,通过在神界的磨练,她获得了坚忍和勇敢,最终找回了自己,拯救了父母和朋友的生命。
这正是宫崎骏的世界观:世界不是那样的美好,但你不能没有希望。
吉卜力不是“梦工厂”
在高科技时代,宫崎骏用传统的方法创造出不可思议的作品——《TIME》
动画片将一幅幅优美的图画赋予灵动的活力,神奇的电影让故事动起来。动画由艺术发展到艺术产业,除了技术之外,最根本的源动力是那些用图画讲故事的人。在动画界很多人都是集绘画、编辑、导演、制作于一身,但提起大师级的动画艺术家你能说出几个名字?
沃尔特迪士尼(《米老鼠和唐老鸭》)、特里克艾弗里(《兔巴哥》)、威廉汉纳和约瑟夫巴伯拉(《猫和老鼠》系列)、约翰拉塞特(《玩具总动员》)、手冢治虫(《铁臂阿童木》)、宫崎骏(《千与千寻》)、大友克洋(《阿基拉》)、藤本弘(《机器猫》)、兹德内克米莱尔(《鼹鼠的故事》)、万氏四兄弟(《铁扇公主》、《大闹天宫》),等等。
由此可见,当今世界动画电影最重要的两股力量来自美国和日本。
手冢治虫之后宫崎骏就是日本动画的一面旗帜。与工业化、商业化高度发达的美国动画产业相比,在主题、表现形式及影响力方面,宫崎骏动画用东方独有的文化特色和思考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每年迪士尼或皮克斯为占据假期市场及时发布大制作的时候,日本以及宫崎骏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创作,比如宫崎骏在《起风了》之前的作品还要追溯到2008年的《悬崖上的金鱼公主》。在商业化竞争激烈的电影市场,宫崎骏依旧用精良的制作、内涵深刻的故事表达他对动画电影和观众的尊重。对每一部片子都注重精致演绎的宫崎骏也得到了最好的商业回报,其中《千与千寻》至今仍是日本本土电影的票房冠军。
宫崎骏动画和美国动画的不同是显而易见的,不仅仅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也是宫崎骏自身与其他动画家的差异。
美国动画片有着准确的商业定位,在主题方面注重浅层次表达,多以善恶、友谊、勇气等绝对价值观作为核心,以符合每一位观众的审美和思维需要,尤其照顾到孩子们的理解能力。故事情节简单明了,风趣幽默,爱憎分明,常有美国式的超级英雄惩治邪恶势力,这些就是美国动画片的标签。
动画王国迪士尼一直将动画片看做纯商业的娱乐品。制作人尽一切可能让观众在电影院及电视机前跟随故事的演绎,将情绪和头脑奉献给动画世界,感知快乐,感知梦想,得到精神的享乐。但如果你想跟着故事的情节在走出影院之后还可以静静思考,那美国动画很难具备样的功能,因为他们追求的快乐就是轻松生活理念。因此,美国动画的观众定位就是孩子或是永远有一颗孩子般纯真心灵的成人。
在对人性、社会、自然的深度思考方面,日本动画大师的作品是有深度的,甚至在主题表达上传递了更多的悲观和危机感。当迪士尼用歌舞、爱情、英雄来表现故事的时候,宫崎骏却在魔幻和现实的反复切换中向我们展示人性的复杂。生存中的困境和力量,虽然不是一帆风顺或英雄凯旋,但宫崎骏仍能给观众带来希望和思考,这一点与迪士尼有很大的不同。
宫崎骏动画中的主人公都是善良勇敢的小女孩,在日本这个以男权为主的社会里,宫崎骏故事中的女孩却有着不同凡响的天性,坚强执着的她们时常背负沉重的命运,从未低头。在迪士尼的女性形象里,我们总能看到善良中带着热情奔放,更加独立,有着超越男人的特质和力量,不似东方女性那样含蓄。在人物设置上,宫崎骏也不像迪士尼动画那样表达善恶的永恒对立,《千与千寻》中的“汤婆婆”是个邪恶的女人,但她对自己的孩子依然有着慈母的温暖,这就是现实世界,好与坏都不是绝对的。
宫崎骏动画和美国动画都注重对民族元素的表达,前者对日本传统文化的展现无处不在;后者也有丰富的民族性,但往往这样的民族风格是世界范畴的。从非洲大草原走来的《狮子王》,从阿拉伯飞来的《阿拉丁》,从童话里跳出的《美女与野兽》,美国动画遵循着世界哪里都有民族性,而宫崎骏动画则诠释了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个真理。
美国动画在商业化、产业化的刺激下对动画技术的变革领先全球,大量使用电脑三维技术,让画面质感与传统动画制作有了很大区别,3D动画电影进入了新的时代。而日本动画业很晚才引入电脑动画,包括宫崎骏等大师级制作人,还是依赖传统的制作方式。不久前日本才刚刚宣布“赛璐璐”这种传统动画制作方法退出历史舞台。日本并不缺少资金,也不缺乏技术,他们的艺术家更多的是对传统的尊重和依恋。
动画电影孕育在东西方不同的文化环境中,彼此有不同的艺术表达方式、商业模式、市场环境,宫崎骏动画却更显深刻,更需回味。他不仅影响和发展着日本动画文化,同样得到美国动画界的崇高尊重。
樱花飞瀑画落处
悲观是他世界观的出发点,他也是因此为人类造梦,对童心永怀信心,引领我们飞行在与现实迥异的理想世界,作为人类溃败的抵抗。——《新周刊》
无数宫迷追随着宫崎骏动画慢慢长大,就已经说明他的动画电影内力的强大,这股力量和日本文化息息相关。宫崎骏是一位将动画上升到人文高度的思想者。宫崎骏说过:动画是一个如此纯粹和朴素而又充满想象的艺术,它的力量不会输给其他艺术形式。
宫崎骏动画的主题立意在东方文化与西方文明、日本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共同影响下,强调了日本民族的审美倾向。除了传统的神灵,在服饰、人物性格、生活习惯、故事场景的刻画上都突出了日本传统文化的印记。《千与千寻》中,从人物的传统服饰、神灵鬼怪到街道的风格,都能看到日本的民俗民生。此外,宫崎骏动画对唯美也有很高的追求,无论色彩还是构图都在追求这样的效果,在二维空间利用光影的变化呈现出细腻立体的感觉,这点也是日本艺术的传统特点。
忧患意识往往带来一些悲观的情绪,日本民族“哀物情节”也好像与生俱来,弥漫在日本人的文化、生活中。对自然的保护、人类的生存、战争的悲哀始终有思考及探寻。读过芥川龙之介的《鼻子》,才会领悟日本人的悲观情绪,才会理解为什么他会几次选择用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悲观是宫崎骏世界观的出发点,他也因此而造梦,相较下宫崎骏应该算是积极的悲观主义者了。
二战后日本经济在困境中崛起,但社会生活也时常在发展中迷失,破坏环境的情况比比皆是,这让宫崎骏产生了强烈的忧患。《风之谷》正是表现了产业文明毁灭后人类受到“腐海”的侵蚀,影片对人类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幽灵公主》则以炼铁业兴盛时期的日本为背景,钢铁生产的需求造成了原始森林的野蛮砍伐,人类为发展经济轻易地丧失对自然的尊重,疯狂的掠夺给人类造成了无情灾难。宫崎骏影片所展现的内容都反映了对人类与自然如何共存的思考,在动画片领域里这样的表达是独树一帜的。宫崎骏的少年时代受到战后日本社会环境影响,见证了战争给国家民族和人类带来的破坏,因此在他的动画创作中有很多对战争及暴力压迫的批判。《哈尔的移动城堡》,延续了以往的风格,以童趣的方式寄托了人类对梦想的美好情怀,但战争撕开了所有的美梦,人们不得不面对战争的创伤,在梦境和现实间宫崎骏反复揭示着“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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