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同学两样人生

冉琳（化名）和王家（化名）同是四川外国语大学2010级的学生。只是王家来自南开中学，是城镇户口，而冉琳从酉阳县级重点中学酉阳第二中学考过来，是农村户口。

虽然是当地的重点高中，但是高考的氛围并没有冉琳想象中的状态，许多同学都在开小差，除了4个重点班外，其他几个平行班的学生多数的实际目标都放在了二本线。

为了考上重本，冉琳知道自己要付出很多。每天6点多就到学校开始早自习，而此时很多同学还没睡醒，她已经全然投入英语的背诵。因为走读，冉琳中午要回家，但只是匆匆吃过饭又马上赶回学校继续复习，晚上下了10点的晚自习后，她要回家继续多做一套卷子。这是她高三那一年的生活状态。

在学校的安排里，每周只有周日放假，寒暑假必须多上三周的课程，老师惯用题海战术，每科都要发卷子。而冉琳在做完老师发的卷子外，还要自己找真题和其他辅导材料。考上川外，冉琳觉得已经十分理想。

相比之下，王家在南开中学即便竞争压力很大，但至少学习氛围是无须自我挣扎的，身在每个人都呕心沥血把书“吃下去”的环境里，他只觉得自己不够努力。在高一下的时候，由于心理状态和学习方法的问题，王家的成绩下滑不少，但在渐入高三的氛围里，他所在的文科重点班的气氛完全让他重新找回了状态。

和冉琳不同，王家每天的早自习从7点开始，周末从来不会加课，寒暑假最多补课十多天。“这里的老师不会压榨学生时间，主要靠我们自觉。但大家都是求知若渴的状态，只有比谁更努力了。”

王家不在课外补课，他觉得课上没理解的，补课也不会有用。因此，按部就班，还是在高考“出乎意料几门考得不好的情况下，上了川外”。王家坦承，这在他们学校是比较垫底的结果。

根据酉阳县教委提供的数据，酉阳二中考生2787人，农村户籍考生1732人。全县参考6246人，半数以上农村户口。据重庆市统计局2012年数据显示，酉阳县城镇户口人数为23.11万，农村户口为61.37万；沙坪坝区的城镇户口人数为67.10万，农村户口人数为12.74万。其城乡人数差距仍然庞大。

宏观数据掩盖鸿沟

据了解，重庆直辖以来，南开中学有544名学生考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4000余名学生考取了“985”重点大学。每年高考本科升学率接近100%。重点大学升学率82%左右。多年来考入全国重点大学的比例在重庆市遥居榜首。

就冉琳和王家所在的班级相比较，冉琳班上60多人，仅仅10多人上了一本线。而王家所在的班级70多人，考上清华、北大的有10人，港大的5人，其他的去向基本都是人大、复旦一类，只有两三人没有考上重本，但也相差不了几分。也就是说作为市重点的南开中学，一个高三班级的重点高校录取率大概是95%，而酉阳县的重点中学二中相应录取率为17%。

记者从重庆市教育考试院了解到，2013重庆农村考生人数约14.6万，录取12.1万，录取率约83%，城市考生的录取率是86%，城乡考生差距是3%。2012年农村考生录取率约81%，城乡差距在4%左右；2011年农村考生录取率是74%，城乡差距在5%左右。

“农村录取率与城镇录取率只相差3个百分点，比去年、前年依次递增了一个百分点。”重庆市教育考试院有关人士说。

然而，这组看似差别不大的数据背后，农村学生能够平等享受一流高校教育的机会却逐渐拉大。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彭泽平教授对记者谈到，“有学者做过相关统计，对于一流大学，指标少的农村地区比指标多的城市地区难度大288倍，基本是3000:1的几率。”

教育资源不平等

重庆市政协委员施鹏鹏告诉记者，在前不久的一次政协研究会议上，有贫困区县的教师委员谈到自己的生存问题，以及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留在贫困区县读书的感慨。

关于这个现象，巫溪县尖山中学张林（化名）老师透露，现在确实有这个情况，县里的老师根据考调，到市区的重点中学。“考调的条件第一学历要是本科，其次工作经验3年以上，有些学校还有年龄规定(不超过45岁)。”但对于张老师而言，这个考调的吸引力并不大，因为一般去参加考试的，要么家已经定在市区，要么是伴侣在市区工作。“毕竟考调是放在台面上的，背后有些情况不好说。”

对于教师而言，城乡对教育的投入差距就是不言而喻的。仅2011年，南岸就投入资金1亿元，完成校舍安全工程；投入资金6000万元，改善全区中小学硬件设施。近年每年投入专项经费600万元，把中小学教师继续教育经费按全区教职工工资总额的2.5%全额纳入财政预算。据知情人士透露，相比之下，2013年，酉阳自治县全年共安排同类经费仅6000万元。

优秀教师不断往主城流动，教育资源就加速进入两极化的循环。据相关统计，以2005年城乡教师师资层面为例，从教师的学历层次看：本科以上学历的教师，农村小学仅占1.24％，城市小学为7．68％；农村初中仅有20％，城市初中达51％。专科学历的教师，农村小学仅为42％，城市小学达到65．4％。从具有中、高级职称的专任教师数量看，农村小学仅为24．65％，城市小学为38．78％；农村初中仅为20％，城市初中为37．96％。从师生比来看，农村小学为26：1，城市小学为19：1；农村中学为20：1，城市中学为15：1。

2007年6月7日，国务院正式批准重庆市设立全国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实验区。而重庆市是一个由大城市和大农村组成的、二元结构特征非常突出的特大型城市。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的教育发展水平差距始终相当突出。

倾斜聊胜于无

这项政策始于2012年3月19日教育部等部门出台的《关于实施面向贫困区县定向招生专项计划的通知》，引导鼓励学生毕业回到贫困地区就业创业和服务。同年5月，重庆面向12个集中连片的国家级贫困县生源实行定向招生。但是，重庆市教委新闻中心主任黎拥宪对记者谈到，对于这么庞大的人数，其中的困难肯定是不少的。

今年，依据《重庆市教育委员会关于2014年招收农村学生进入市属高校一本批次专业学习的通知》，农村学生专项计划将招收对象定位于符合重庆市高考报名条件，具有重庆市农村户籍的学生，可报考西南政法大学、重庆邮电大学、重庆医科大学、重庆交通大学、四川外国语大学、重庆工商大学、重庆理工大学在一本招生的专业。

记者从重庆市教育考试院了解到，2012年计划开始时，重庆市12个贫困区县符合资格考生人数是13751人，上分数线填报志愿考生是2627人，实际录取则为407人。而农村学生专项计划执行一本分数线，如生源不足，经录取领导小组批准，可适当降分录取。但即便如此，从数据来看，农村学生能上线者也只有15%的录取比例。

对于2013年约14.6万的重庆农村考生人数，这个录取率似乎杯水车薪。

重庆市政协委员施鹏鹏从2009年就开始关注城乡的教育差距问题，对于这项政策，他的看法是，聊胜于无。“从招收比例来看不算高，真正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个过渡性的政策。只有偏远山区发展，整体经济进步才能根治。”

据他的了解，现在北大、清华中的农村户籍学生越来越少，甚至基本只有极个别。现在的高等教育中，实现阶层分流是做不到的，在重点高校里，中产阶层以上家庭的孩子比较多，贫困地区的孩子少之又少。在贫富差距拉大之后，中产阶层以上的人就一直处于高教育的状态，而贫困地区的人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仍然始终接受落后的教育。现在很多计划的产物，比如命题权等，造成了教育上的少数垄断，产生非良性的竞争。

“现在有很多规则都对农村教育很不利，比如在自主招生上。”对此，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彭泽平教授谈到，这是一个很宏观很长久的问题。他根据自己的研究了解表示，这个问题必须从基础教育的相关政策开始就做调整，此外还有义务教育的改革和城乡发展，其中当下很重要的是211、985高校根据高考学生基数不同做相应的指标投放调整，尤其是对于农村大省的指标。

文/重庆青年报记者 李嘉 见习记者 毛翊君 图/重庆青年报记者 李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