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高考对英语开刀，把语文的重要性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这个关系到千千万万考生命运的制度性调整，引起了社会上的强烈关注。

　　我曾写了两篇文章谈论这个问题，主要的观点是：一，母语教育的失败不应怪罪于英语；二，百年母语教育一直走在歧路上，用教外语的方法来教母语是错误的。而语文教材垃圾化，课堂教学无趣化，考试答案标准化，对语文学习也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在现有的教育思想和考试制度下，我们应面对现实，重估语文教材编写、语文教学手段、语文考试命题等基本问题。语文教育目标要清晰化，语文教学要人性化，语文命题要标准化。

　　现行语文高考试卷最大的问题是考试成绩“测不准”。例子很多：一，资深高中语文老师参加高考，成绩却不如自己的学生。二，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做语文高考卷子，考分只能勉强及格。三，毕业于中文系的一位报社总编说，他拿来近三年的高考语文卷子自我测试，总分150分的卷子成绩仅70分上下。

　　有些语文教师喜欢神话语文教学和语文考试，把语文渲染得好像是特高压输变电技术，外来者碰着死沾着亡。实际上，语文不是什么神秘魔法社团，而只是一门基础学科。语文教育不是制造核导弹或超大型电子对撞机，神秘化语文教学只是一部分人心虚的表现。中小学语文教育目标也不是培训超级特工，而是培养学生懂得一定的传统文化知识，让他们具有基础的逻辑思维、独立判断、语言表达等能力。

　　“测不准”的语文命题和标准答案，对各年级语文老师、对应试考生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和心理恐慌。标准答案“测不准”，还常常会导致因人废言——不同改卷老师面对同一道理解题答案，批改上可能因对标准答案的掌握不同而给出悬殊的得分，这对考生来说是致命打击。而在作文方面，则因为命题太空泛、太草率，而导致各种奇文、怪文频频出现，给教师阅卷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解决语文考试“测不准”的难题有一个古老方法：语文试卷命题标准化。

　　首先是深化细化选择题。这种题型形式虽然死板，但很容易做到标准化、客观化，减少批改时的主观偏差。如命题者思维活跃、知识面广、出题时精心构思，也可以有效地测试考生的阅读能力、判断能力、选择能力，并基本无误地反映出了学生对所学到知识的运用能力。

　　选择题应在高考试卷里占据大比重，但命题上要既丰富又具弹性，对学生的学习和运用能力进行多方位的测试。命题者不必绞尽脑汁出偏题怪题，而应从常识入手，如常用的字词解释、字词标准读音，必读古诗文的理解与赏读等，从各个方面入手，丰富有趣，活学活用，要充分体现命题者的知识水平和职业道德。在中国，要呼吁一流学者参与高考命题，不同学科专家各自构思若干题目，可以组成一套标准题库。二十五道选择题，每题2分共50分，或者直接出50道内容丰富的选择题，大体上已经可以测试出考生对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了。

　　其次，阅读理解也要做成标准选择题，如果是主观题，在命题时应该尽量避免语焉不详的表达，标准答案的设置应该人性化宽容化，减少主观题批改时的不同教师所导致的判卷误差。命题材料要从优秀作品中寻找，一些严谨的杂志特写和报道也可以作为引用材料，但不应采用一些糟糕文章、垃圾材料来给考生理解。

　　第三，作文应单列考试，而且要以材料作文为主。语文科是通识教育的基础，考试目标是测试考生的材料阅读能力、材料组织表达的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今后考生从事不同行业的工作，都需要运用到这种语言表达能力，语文科优秀的理工科学生今后做论文会有更多的好处。宋代以降朝廷取士考“策论”而非游记、诗词等，也是同理。为公平起见，不提倡诗歌、散文、古文之类主观色彩太重的作文体裁。

　　伴随这类选择题出现的问题是，语文内容涵盖面太广，资深教授穷其一生也涉猎有限。如果命题者海阔天空地乱出题，考生如何应付得了？这就要求教育主管部门组织全国一流专家重估语文教育目标。作为一种基础课程、通识教育，学生在中小学阶段需要掌握的相关语文知识范围需要明确，并制定一份详尽的中小学语文教学大纲。教学大纲应详尽地包括各年级的必修内容篇目、选读内容篇目、考试的基本命题范围，让教师在上课时心中有数，学生在阅读学习时有的放矢。这样的一份教学大纲，应详细到例如《诗经》必修的具体二十篇，选读的具体二十篇。其他如《老子》、《庄子》、《论语》等先秦作品，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传统文学作品，现当代文学和外国文学作品，也要详列必修的篇目和选读篇目。

　　我主张恢复“文史哲不分家”传统，做一份通识卷子标准化选择题来测试学生的基本知识，50分足矣；再单独做一个材料作文，50分也足矣。“文史哲不分家”也许更好，但需要更多学者参与、推进。

　　制订了详细的语文教学大纲之后，高考命题不得超出大纲的内容。这样，教师讲授、考生复习，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该背的背诵，该读的熟读，在语文的具体教学上，则可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培养新一代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保护他们的想象力。这样的详细语文学习大纲，应该印发到全国所有教师与学生的手里，在学习与复习上，每个人都知道该学什么，教师也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拼命布置各种作业、找各种理解题来做了。

　　高考命题标准化、语文学习大纲明晰化、语文教学人性化差异化，一发动全身，纲举目张，上通下达。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