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1日，国家新排放标准强制执行，跟不上标准的神华重庆发电厂被下了搬迁的“死命令”。

作为主城最后的发电厂搬迁对象，虽然是又搬走了一块较大的污染片区，但“重庆工业还要大发展，电厂还得再建，否则能源供应跟不上”，依据国家可持续发展专家组专家李蜀庆的分析，主城的蓝天仍身负重压。

主城超标电厂占九成

6月8日下午刚下过雨，五龙庙车站沿路的水洼被车辆溅起黑色的水花，树叶上的灰尘被打湿掉下，路旁是灰扑扑的红砖墙。神华能源集团重庆发电厂门口的十字路口车辆来往，尘土飞扬。

举头两根直耸入天的巨大烟囱是这里威严的地标，层出不穷的气体源源不断地在增援阴暗的天空。

“这已经相当好了，几年前，从烟囱落下来的是漫天的灰。”这里的居民都这么回忆。

在发电厂旁边开茶店的鞠叶敏（化名）已年过半百，他在上世纪90年代搬来这里定居。大约十年前，鞠老板患上肺结核，“这附近的很多居民都有呼吸道的问题。”旁边开餐馆的刘慧珍（化名）告诉记者，前几年，他们不敢穿浅色的衣服，要是白衣服，洗完晾晒后，收回来会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物质，像雪片一样大小。

作为土生土长的居民，刘慧珍一家都期望电厂早点关闭，“根在这里也无处可搬，反映了也没用，一直在等它关，现在我都要60岁了，人都等老了……”

重庆发电厂所在的黄桷坪挨着长江北岸九渡口和长江李家沱大桥北桥头，周围是九龙坡渡口、杨家坪，整个厂面积达到了129602平方米，特殊的是，这里有四川美术学院老校区，还存在着重庆电力高等专科学校，共2所高校及6所中小学校。

“烟囱高，像杨家坪那边比我们中心地方更受影响。”在黄桷坪正街交通老茶馆喝茶的发电厂退休卸煤工人李刚（化名）感慨。据统计，黄桷坪常住人口是5.14万人，有着3.1平方千米的杨家坪人口密度为6724人/平方千米，也就是大约有2.08万人。在电厂污染直接影响下的人大约达到7万多。

“重庆发电厂是主城区最大的污染源。”市环保局大气防治处处长向霆介绍，在去年超标1倍的PM2.5平均浓度中，有9%左右就来自神华发电厂和九龙发电厂，其中神华发电厂占了5%。

6月5日，市环保局副局长张勇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到了重庆环境的严峻形势——今年我市主城的蓝天目标按新标准要求为216天，但截至6月3日，主城区只收获105天。而依据空气质量新标准，去年，超标天数就有159天。

主城的发电厂无疑是棘手的污染源。

投5亿治污收效甚微

“对于环保技术，这里算是花血本投资的。”根据发电厂生产技术部环保专员黄松的介绍，重庆发电厂的环保意识和技术一直都在全国领先，创造了全国第一台燃用无烟煤大型锅炉等多个第一。“现在，从江苏用海船运输高质量的烟煤，还从北方黄花岗运进，160元/吨,成本又大大提高。”

只是，现实问题的严峻让这些措施显得杯水车薪。

1952年，发电厂在“一五”期间原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中应运而生。“那个年代完全没有考虑到很多环境的问题。”据黄松了解，到了1999年，发电厂耗资4.8亿元从德国引进全套湿式石灰石-石膏法烟气脱硫装置，脱硫效率95%以上，年减排二氧化硫7万吨。

现在，发电厂共计投入5.1亿元建了烟气脱硫、除尘和除氮治理设施，其年运行费7200万元，占运行成本7%。加上新的燃料费，环保成本占据所有投入资金的40%。

而这些环保投入都是在重庆市电力公司被国家首批发展成为“一流发电厂”的附属代价。千禧年之初，神华就形成西厂、东厂和三厂三大发电车间的规模，装机容量最高时达到800兆瓦，是新中国成立后西南地区第一座自动化火力发电厂。

15年后的今天，其完成发电量24.42亿千瓦时，综合用电率完成10.67%。按今年重庆电费的最低标准——0.52元/度收取电费，该电厂的盈利在12.7亿元左右。宣传部负责人徐波称，这两年发电厂由于外运低硫煤，成本价提高，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即便如此高负荷，离国家的排放标准还是有着遥远的距离。“评价煤炭的标准是看含硫量和灰分含量。”向霆处长透露，国家的煤炭含硫量标准是不能超过0.8%，全国平均的煤炭灰分含量基本是10%。但重庆本地煤炭一直是高硫高灰分，煤炭的含硫量高达3.5%，灰分含量都在25%以上。

对此，神华重庆发电厂外购了内蒙等优质神华煤和重庆松藻洗煤掺烧，最终也仅仅将混合后的含硫量降到2.8%左右，污染排放量仍然很大。

因为神华的机组大部分还是1986年投产的老机器，每千瓦时供电排煤量在380克。而现在的国家新技术已经是60万~100万千瓦的机组，排煤量可减少至270克。“以目前的处理能力，重庆发电厂主要污染物排放浓度可达到国家火电老标准，但不能满足7月1日马上要执行的火电新标准。”向霆处长对指标感到非常着急。“种种数据早已表明，重庆发电厂根本就不适合在主城区生存。”

亿元损失职工安置难

6月5日的情况汇报会上传出消息，重庆发电厂将于今年底，最迟明年3月底前实施关停，迁建项目将落户万盛经开区煤电化园区。记者在发电厂内也看到相关的搬迁宣传栏。

根据市环保局数据显示，神华发电厂2台锅炉和九龙发电厂1台锅炉搬迁后，将对主城区减排二氧化硫1.1万吨，氮氧化物1.2万吨，烟尘1000吨，主城区空气PM2.5浓度可降低9%。并且，将会降低30%以上的能耗。

其实，这项搬迁计划从2008年开始发电厂就已经主动提出，由于2台机组的能耗过高，实行“上大压小”的措施，将两台大功率的机组压成小功率机组。但由于2000年至2012年重庆发电厂隶属于国家电网，电网不能新增容量建机组，只能限制上1×60W的机组。因此，一直没有拿到国家能源局的“路条”。

“2012年后，重庆发电厂从国家电网划归到神华集团，最终能源局才通过了批准。”重庆发电厂筹建办主任胡大鹏介绍，因为7月1日国家新排放标准强行执行，对重庆发电厂的关停定下具体时间表，如果不搬迁就意味着要关停了。

关停的损失，发电厂在20世纪初就已经深有体会。当时，电厂比国家计划提前两三年关停了4台50MW机组，损失净资产3500多万元，市电力公司每年减少利润1亿元，还有700名职工下岗。

因此，人员安置也成了搬迁的另一个大困难。

“作为员工大家都想快点解决这个问题，不搬迁就意味着停产，那是连工作都没有的。”宣传部人员何紫微说。

“现在厂里职工大概是1050人，今后去新电厂的职工也就200~300人。职工的安置这块是个大题目。”筹建办主任胡大鹏说，目前政府和厂里的设想是——电厂、铁路、土地开发三块工作。“为了稳定，我们现在正多渠道拓宽路子，包括检修公司在外面拓展市场，开辟打工渠道，甚至都到新疆了。另外，还有物业管理等分配。”

供电翻番 污染翻番

然而，解决主城发电厂艰难的搬迁并不意味着在大气污染源上能松口气。

重庆主城曾长期名列全国十大空气污染城市，是全国酸雨污染重点地区。原来重庆主城区有七大主要污染集中片区——渝中区大黄路片区；渝中区化龙桥片区；江北区猫儿石至江北嘴沿线片区；南岸区烟雨路片区；沙坪坝区井口片区；大渡口区重钢片区；九龙坡区重庆电厂片区。

2005年的重庆市政府常务会议提出，开始实施“蓝天行动”，改善主城区环境空气质量。现在，这七大污染片区，除重钢片区和重庆发电厂片区外，其余五大重点污染片区已彻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