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散文集《路边的疙疤秧》序言 听说一位多年不见的同村年轻乡亲周路(疙疤秧)在写小说和散文,写的多是故乡人故乡事,我十分惊喜。因为离乡既久,年岁又入老境,那恼人的所谓“乡愁”便多了起来,时常想找个人来聊聊故乡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然而,现在人人都忙,岂能皆如我一个退休老人这般悠闲?想辟一“聊斋”如蒲留仙者,岂是易事?现在听说周路有这样一个集子,赶紧捎信儿请他把稿子发给我。我从电脑上把它一口气读完了。 如同夏夜的星空下躺在打谷场上摊开的新麦堆里听老者讲故事,如同大雪天围坐在生产队牛屋的火堆旁听邻居们拉家常,如同喝一碗用家乡道口烧鸡老汤下的手擀面条——亲切,温馨,过瘾,耐人回味,这就是我读过之后的第一感觉。我只觉得他写得很真。但既然是文学作品,当然不是真人真事,不是给人物做传记,也不是若干真人真事简单的堆积。他是用故乡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塑造曾经有过的人物,来反映一个豫北大地上普通村庄近几十年来的变迁,以及生活于其中的“小民”们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和自身生活、思想、心理的变化。作者从小生活于他们中间,熟悉他们,理解他们,所以写得很“象”他们。以至于我每读一篇,都对其中的人物都似曾相识,知道某个故事写的是哪条街上的哪个人,甚至那些故事也是脱胎于我小时候听熟了的街坊趣事。于是我每每禁不住发出会心的微笑。这种心情和感觉是我在读其他人小说,包括一些名著时不曾有过的。 周路作品的这种“真”味儿我认为很可贵。在经历了不同时代不同形式的文艺作品充斥“高大全”、“假大空”以及种种模式化之后,这种返璞归真的作品给人以别样的惊喜。现在人们不是都很乐谈“原生态”吗?原生态的环境,原生态的歌声特别受欢迎,连过去穷人度荒的野菜都上了五星酒店的餐桌,就是这个道理。 作者是从家乡那块黄土地上走出来的青年人,学的是党史,爱好是文学。十几年前,他就几次就文学问题找我、找我那些专业从事文学理论研究的同学朋友进行交流。现在,他以一个史学家的眼光来观照斯土斯民,他的观照是鸟瞰,是透视,是跟拍。作者要通过“郭固集”这么一个很具典型意义的村庄的人和事来反映中国农村的变迁史,反映农民的悲欢和诉求,表达对当代农民和农村问题的理解、思考、期望和隐忧,我觉得这个目标在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而且意义非同一般。作者对当前新农村建设中关于文化保护与传承的想法很有意义,我很有同感。在一次省人大常委会会议的发言中,我也曾经呼吁要注意保护、延续农村文脉的问题,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过去郭固集及其周围的几个村庄,农民虽然没有现在富裕,但那时几乎村村都有自己的“玩艺儿”,郭固集的狮子、武术、阁,魏寨二夹弦,孟庄八调腔,王庄落腔,关帝庙皮影大平调,柳里大弦戏......,农民在高粱地里一边干活一边粗胡龙大嗓地唱戏,那样的光景让人怀念,也让人惋惜。我也想,这或许也是社会进化的必然? 常常忧心忡忡,也许,不需几年,“郭固集”这个在华北平原上生长了几百年的古老村落连同它的名字,就会随着城镇化的快速发展而消失,它的历史、它的传统、它的习俗,更毋庸说发生在这个僻远小村中斯土小民身上的往事,可能都无法在新生代的记忆中留下多少印象。城镇化是新农村建设的必然趋势,也是农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但是,正像周路在其散文《郭固集的杏树园》中所说的,“没有对老树的珍重,没有对杏树园的珍重,没有对传统的珍重,新农村建设就会少了精气神”。是啊,我们的生之旧地行将消失,我们的精神家园会不会随之荒芜呢?没有了故乡,我们的灵魂将到何处栖居和安息? 所以,我希望周路的散文能够带给人们某种启迪,能够像柳宗元在《捕蛇者说》结尾处所说的那句话: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周路说,看他的文章不能白看,非要我写点什么。说实话,给他的作品写序我真的干不来。周路为文,语言犀利而老道,思想内涵丰富,文笔优美,娓娓道来。我不懂文学,只能写一点自己粗浅的感受,怎敢妄加评论!况且在如何传承农村传统文化、守护精神家园这个问题上,我自己也没有一个仔细的思考,也没有这方面的理论知识,乱发议论岂非唐突尊作?我确实既非对他的虚誉,也非自我谦虚,完全是心里话。口头随便说说可以,真要写成文字就成不了篇了。 无奈,周路再三邀约,遂写上这么一段话,但要作为序,就太委屈他的作品了,聊博一笑吧! 杜冠章 二〇一四年暮春于郑州 (序言作者系本书作者同村长辈,村中首位大学生,1977级郑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历任河南省农业厅副厅长、河南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河南省农村信用联社理事长、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等职;著有《咏滑古诗辑注》、《滑县历史名人传》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