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跟作者的特别关系,这部书稿我看了很多遍。我曾把他们当做网络上流传的热点文章看;当做消遣时间的精彩故事看;当做出版项目来审视是否有商业价值的书稿选题看;当做影视项目来判断是否有拍摄可能的文学剧本看;直到最后,在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期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拿起它像看某些书那样从头至尾不停歇地默默读完;我于是看到了这本书的背光:是一个 对“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到底有多难”的全部理解! 翻越父辈的荆棘,择踏现实的桩柱,破除命运的诅咒,打开全新生命的可能!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多难,我恍惚知道。 一个人活出自己内心的样子,有多难,我确切的知道。 这本书里是19篇风格不同的小说。让人不太愿意相信这是出自同一个 之手。还有一些朋友不愿意相信作者苏先生只有28岁。这本书是他分别在27岁这一年和18岁那一年写下的。 我愿意相信作者只有28岁,因为这意味着,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对生命的描述,对活着的理解。虽然这19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年代感,也没有时间代表性的事物描写。它里面的城市,像每一个城市,它里面的乡村,又好像不是我们那个乡村。但有一点,我心里是很清楚的: 我活到了这样一个年纪,我看够了父辈们的挣扎,我也奋力开拓了自己的世界;我在意周遭的风景,听传他人的故事。我们努力的买车买房繁衍子嗣,买更好的车更好的房让子嗣过得更好;在许许多多继续着又新生的梦想里,我们奋力翻腾出击,隐藏在梦想之下的欲望我们都知道:我们作为人的活着,是要被关注、被尊重、被理解、被爱的;真正的活着。 在第一个故事《少女秀枝》里,写的是一个男人的一生中第一次产生保护他人,改变他人命运的“英雄梦想”。少女秀枝拥有一个美丽的影像,一个悲惨的身世。这不可避免的攫取了一个男孩的目光。他用自己经验里的做法,遵从父母的教诲,默默呵护秀枝,给她帮忙,努力想要在一起读书和走到同样的未来去,想要获得秀枝的关注和爱;却想不到的,秀枝被弟弟的“骑猪技能”和在学校的奇葩表现所吸引,秀枝把弟弟奉为那个拥有神技的,可以拯救他的大英雄。这是一个男人人生里的第一次失败。而这失败,也并不是会骑猪的弟弟搅局,还有对女孩子的成长改变的无法理解,对自己内心情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以及命运这突发其转的剧情从来没有给我们预告。——我相信每一个读者会对这种感觉熟悉,那是我们第一次认识人生。 《村王多银》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也许因为它最大的展现了一个男人的力量。女人喜欢这样的男人。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放肆展现自己的才华;他获得了一双谁也不敢触碰的乳房,他破坏,他创造,他被拥护,他被尊重,以及被爱。——这是一次作者内心真正追求的释放,一次才华的刻意展现;只是这种狂欢都是暂时的,最后的多银,还是归顺了命运。 《疯王韩志平》写的是一个被埋没的天才的故事。天才韩志平因为一个很扯的逻辑被发到了小地方,他在这里创造了自己的传奇。在那样一个乏味的地方生活,孩子们“多么希望美丽的政治老师跟着韩疯子骑着摩托车浪迹天涯啊”,这想法,也是每个生活在那里的人压抑在心中的梦想吧。 《那个把异地恋当成全部的贾小姐》是每个青春期的男孩子都可能有过的恋爱经验。虽然心里对某个人有好感,但因为面子,会选择那种被大众审美观念认可的美女。对于打破规则的缺乏勇气,狂傲中又隐含的自卑。同时,那时候的女孩子也有她自己的问题,“跟一个学习好的男孩子在一起就好像弥补了自己的失败”的贾小姐,当我们陷于在对失败的弥补中,彼此都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这次感情经验的最后失败,在下一个故事里也像弥补一般做了修复:《矛饭的爱情》——愿你得一颗初心后各自为战,而后转眼她已在重点等你良久。有读者评论说矛饭的励志感情故事,是一次意淫。但在我看来,它是人生经验里的第一次非由父辈传承的经验而生的信心,这也是作者对于感情的信心: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形式残缺的人,但他们会修复,会相遇,会相爱。这个故事,也是一次生存经验的重塑。矛饭在意识到自己按照父辈经验的人生是那么的绝望之时,意识到了他最好的人生就是现在,所以他用了不顾一切的方式,从没有受到过命运垂青的他,也因为这一次努力而最后收获了爱情。 《云古和支生》是一次对儿时经历的复盘。我们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的又或者突如其来的意识到财富和地位的力量。每个人的生活环境里都曾有那么一个人,他因为家世显赫而受到关注,他因为拥有财富而无所不能,他没有其他理由的被尊重,轻而易举的得到爱,他在很多人心里投下了阴影。但慢慢的,我们也发现,财富会流走,曾因财富带来的荣耀也会跟着走;甚至,在另一个更大的世界里,也会有另外一个显赫的人,在这个不够那么显赫的人的生活里投下更大的阴影——我们都一样。这是云古。对于支生来说,财富的匮乏产生了对生存经验的误读,喜欢一个仿佛有钱人才配拥有的女孩子,最后不免伤害了对方的感情。 不可避免的,财富这件事情,会对我们这一代人,对很多代的人,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读懂一个人的金钱观念,就仿佛能够读懂他的一生。 这种对财富地位带来的特殊性,在下一个故事《非普通青年马小姐》里也有充分的展现。是否需要有钱有权利有地位,才会获得关注、尊重和善待?普遍存在的炎凉世态中,别告诉我你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每个人也都有可能试图的对这些拥有一切的人进行攀附,《小镇青年小亮》里告诉我们作者的经验:只有当他只有烟而你有火的时候,所谓的友情才存在。 看完所有的故事,我忽然才理解到,苏先生带着他的人生作品,走到我面前的这一路很难。 他还带着他的饱满和热情,带着他的天真和信心,在我面前,是有多难。 作者苏先生,18岁之后生活在北京这个信息充沛的城市。他过着一种新世代人的生活,为梦想努力,自由、旺盛且挥霍精力的。但时常,他的心嵌在那个古老的乡村,那里20多年都没有变过。他像所有80后一样被命运苛对,可能错过的都错过了,他又有着70后一般的责任感,60代人一般的道德感。18岁之前生活的那个地方仿佛与世隔绝,又充满了人们外出所见带回来的躁动。父亲沉默严厉又从不表达情感,他沉浸在画秦腔脸谱和抄写秦腔台本的世界里,以应对现实的喧嚣。母亲拥有极高的自尊心,勤劳也带着不满和怨言。家里的气氛是沉重的,庆祝和欢欣是被回避掉了的。在《村王多银》的开头,一目了然。所以,在整本书里,父亲和母亲,是不带有太多颜色的存在。 但那个仿佛与世隔绝的乡村,因为奶奶,给作者苏先生带来了瑰丽的想象力。作者苏先生写了一份写作手记《脐血和母肉》,他说他所有的写作灵感都来自苏庄。这一切也都始于奶奶。 92岁的奶奶的存在和她的经历,她的言行态度,在作者心里种下了对生命力的肯定,种下了对苏庄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人们的尊重。奶奶跨越几代人的故事,也让他的想象力飞到大山未知的神秘之处,生出黑的恐惧,红的热烈,黄的明亮和绿的生机。这些,在四奶奶的故事,山娃的故事,老傻的故事,以及他还在写作的《苏庄的遗嘱》中,是创作力的源泉。 这些作品野心勃勃,充满力量,是对几辈人活着的经验梳理。相比较《星期一没有什么故事可说》则带有一些现实反思。父辈感情生活的失败之处和成功之处,都对费小弟的生活有所投射。因为父辈经验,“出轨”这个词在作者的心中成为了人生失意的象征。 作者苏先生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如果只是执着于弥补人生的缺憾,那也只是普通的生命罢了。 我认为这本书里的三个最佳作品是《面试者豹哥》、《文学青年吴明的下半生设定》以及《见红女小春》。豹哥的病,和所有的病女孩,都出于被爱的需求的无法满足;吴明,则是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永远都不受关注的人,即便他已经有了100万,也只会被认为是神经病;小春,为了金钱而放弃了尊严,但即便这样,她在期待有一个方式可以解答自己的困惑,可以重新赢得别人的尊重。这些实实在在的生命,苏先生看到了他们,并且写得如此动人。 被压抑之处必有光。这是我看完书之后,脑袋里慢慢涌现的一句话。这世上,因为各种缘由而起的压抑无处不在,我们的情感和需求无处释放,但人的生命力是强大的,我坚信这一点。 我在上文多次提到的非常令人眼熟的一个词叫做“命运”。但我觉得有时候他需要被给出一点儿解释:命运——过去已发生的无法改变,未来无法预测,叫命运。这么说来,我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过的。但好在,还有过程可以选择,我们都可以有光。也感谢这本书,为我们带来了光。 2015.3.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