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便说:“真是罪孽啊!宓珠因为公子背弃盟誓,母女两人都死于非命。死后两人告到阴间阎王那里,现在已获准前来报冤仇,向公子讨还欠债。我就是阴间鬼魂中的勾魂使者。昨天群神已批准浙江神祗的状纸。因为知道她母女俩的冤魂从浙江到这里里需爬山涉水,耽误不少时间才能到达,所以阴间诸神先把勾魂票交给我,上面赫然写着公子的大名,你还胡里胡涂不知醒悟。我因夫人向来对我宽厚,才泄露这一秘密告诉你,无非今后我在阴间还要忍受群神的责备。” 莫公子听后,惊惧万分,跪倒在地,哀求刘老太帮助他。随即又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史夫人,太史夫人也十分悲伤,请教刘老太有什么办法可想。 刘老太说:“这件事如今只有一线希望了,就不知道新娘子是否同意这样办,如果同意的话,就做一个神主的牌位,上写‘结发夫人顾氏宓珠’,然后供放在中堂的祭坛上祭祀。等宓珠的冤魂到达以后,一定要依附在一个人的身上讲出鬼魂想说的话,只要全家人都表示安慰和同情,怜悯和哀伤她的不幸,以礼敬待,她就一定会心软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能不能解救,全在她的身上。” 太史夫人听了刘老太的话以后,只得找来晨香,委婉地陈述了这件事情。晨香一听,立即豪爽地说:“只要能救得夫君的生命,我怎么会舍不得让出这个空名呢?”莫太史知道以后,也急忙请来僧侣,设坛祭祀,禳除邪祟,诵念佛经,为宓珠母女超脱苦海。 有一天,莫公子正在诵念经卷自我忤悔的时候,刘老太从外面急奔过来,说了声:“冤魂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站立在旁边的小鸾忽然摔倒在地上,接着又立即从地上跳跃起来,一把拉住莫公子的衣袖,怒声斥责道:“薄情的郎君,你过得好快活呀!” 晨香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大哭着说:“姐姐不要着急,你看,这中堂上不是供着姐姐的牌位吗?上面不是写着元配夫人是姐姐的名字吗?你看这位堂上大家都称呼她为夫人的不就是你的婶娘吗?掌管这个府的人家都称为太尊的这个人不就是你的叔叔吗?姐姐自杀身亡,消息传来以后,全家人都为你痛哭了好几天,姐姐知道这件事吗?郎君做出不义的事情,可是姐姐难道就不可怜妹妹今后孤身一人的凄苦吗?妹如今已怀孕两月之久,将来生下孩子,不也是姐姐的孩子吗?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晨香边说边大哭不止。 小鸾瞪大双眼,对着晨香看了又看,突然说道:“哎呀!我真想不到妹妹是这样一位让人喜欢的人,我现在后悔自己真不应该去死,也后悔欠考虑就去向阎罗王告状。” 太史夫人也走过来,哭着对她说:“我儿死去了就不认得我了吗?当日你在我家的时候喜欢吃荔枝,我常常留着荔枝喂你吃,你忘记了吗?你喜欢绣牡丹花,我就教着你画,你也忘记了吗?你们俩人的事主要怪我年老昏庸,没有留心,后来又给他说了媒,也不好怪公子负心,这事也不能宽恕我的罪责吗?现在我已请佛祖超拔你脱离苦海,你能接受吗?” 女婢听后,也哭着说:“儿怎敢忘记夫人生前待我的恩德!”于是,便和太史家旧时认识的人一一问礼,并且详细诉说自己自杀以后的悲苦。宓珠生前喜欢用两只手支撑着自己的面颊,如今小鸾的样子习惯竟和宓珠生前毫无二致。 夜里,晨香让莫公子偷偷睡在其它地方,自己和小鸾同床共睡,两人说了许多知心话,态度十分友爱。她还会吟诗,下围棋,都能和晨香相比。太史夫人问她:“你活着的时候,并不善于这些事情,怎么没有多少时间就学了这么多本领?”回答说:“鬼比人要聪明得多。” 住了3天以后,宓珠的鬼魂忽然把莫公子叫到了跟前,悲痛地一一数出他的罪责,然后说:“我算饶恕了你这条命,回去以后我自己去撤回原来的诉讼,我所以这样做,是看在吴家妹子的情面上。侥幸啊郎君!薄幸啊郎君!”宓珠又回头看着晨香说:“我替妹妹送个好儿子来,也算是报答夫人往日待我的恩情。”说完以后,便倒在地上,而小婢却忽然醒来,还胡里胡涂地像久病初愈一般。 晨香赶快去找刘老太,刘老太却已睡得昏昏沉沉,到天黑的时候才醒了过来,并说:“刚才去送宓珠娘子起程,一路上话语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想来这一去就不会再来了。”莫公子听后,十分庆幸自己躲过一场大祸。 不久,晨香已怀胎十月,满期产下了一位男孩,长得十分英俊喜人。当全家人很高兴地为孩子出生三日作汤饼宴会的时候,小鸾忽然倒在地上,说出宓珠的话来:“妹妹赶快替薄幸郎准备后事,事情已不可挽回了。” 晨香吃惊地问:“上次已蒙姐姐应允,饶恕他的罪过,怎么又毁弃原来的协议呢?”宓珠回答说:“我的事情也就不再计较了,只是我母亲死得太惨,她坚持告状不停。 浙地的众神也痛恨公子为人举止轻薄,准许捉拿他到阴间当面对质。现已安排好小房子,等案情了结以后就会判他在冥间和我成婚,也没有太大的痛苦。”说完,小鸾就清醒过来,而莫公子立即倒地断魂了。 从此以后,晨香没有改嫁,认真教养儿子,28岁的时候,晨香突然得了一场小病,晚上坐起来,梳妆整理了一番,又写了一首诗:“鸾孤影只剧堪哀,眉间双峰锁不开。原为藁砧甘簉室,依然冤狱赴泉台。九原早有司香伴,七字虚抛咏诗才。寄语人间裙屐辈,慎毋薄幸累金钗。”然后盘腿端坐,瞑然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