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拜读黄富强先生的《米脂婆姨》一书，寻觅到了早想探究的有关貂蝉的故事，感谢黄老先生，让我一个米脂人能真正了解有关米脂的那段婆姨故事，载录到此特与读者分享。
　　
　　题记
　　
　　米脂是位于陕北东北部的一个多山之县。山不甚高，全县最高的一座海拔一干二百米；也不甚险，几如馍头状的圆顶缓坡，各色庄稼就种在这一座座山坡上。各样野草野花也生长在那未有开垦的荒坡上，春秋之间，整个山茆花花绿绿，锦缎一般覆盖在米脂的大地上。这景致不似南国那般自然形成，而是由米脂男男女女的双手编织起来的。榆林、横山、子洲、绥德、佳县等县，将米脂搂在怀抱，像搂在怀抱里的一颗明珠。滚滚的黄河，沿着米脂东端的佳县边直泻而下，齐刷刷地将陕北与山西割断。早些年，因黄河上交通不便，河两岸的年轻男女只能隔河相望，能望见对方的眉目，也望出了意思。但是，脚下的黄河，那不甚透明的水纹盘旋交织，波痕如铜汁浇铸的块状肌腰，透出凝重粗犷的血色，流动成浩浩的、浑厚的一派，活活地把他们阻隔在两岸，唯有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悲伦的情歌，传递着火热的情怀。
　　
　　绵延悠然的无定河，由陕北西北部的靖边县那座在历史上对于米脂人种有巨大影响的大夏国统万城边流出来，插过米脂全境，流往绥德与黄河相汇。由于它是一条季节河，水量大小经常变化着，河流定向也扭秧歌似地在平沙朔朔的河道上时左时右，故称作无定河。这个无定河的历史是—部悲壮的历史。这是一条祸水，给米脂先人们带来的是不息的战火、不安定的生活和无限的忧伤。而今，它被新时代的巨手制服住了、捏拿住了，变成了春风与月光的中和体，那么温柔多情，似一位俊美的婆姨，根据季节变化着衣着，或单或棉，或窄或贸，炯娜多姿，光艳照人。
　　
　　米脂两翼的黄河和无定河，像一对热恋的情人，时常把爱的情怀幻成云雾，在米脂纵横交错、高低起伏的土地上，袅袅升腾，团团缕缕，挽臂旋绕，在朝晖透射下扑朔迷离。对于这种景象，自古说法不一：有人说这是杀气；有人说这是王气，有人说是雄杰之气；有人说这是美色腾艳之气。
　　
　　不管怎么说，韶蝉的美貌似乎是先天注定的，若不容光焕发，岂能先声夺人?
　　
　　——东汉末年的时候，米脂全县的桃树连续三年没有开花，人们惊讶不己，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在这个时候，艾好湾一户姓艾的人家生下了一个女娃娃。这娃娃一落炕，浓烈烈的香气就弥漫开来，荡得很远很远，几十里外的牧羊入在山头风口处也嗅到了这奇异之香。再看这娃娃的模样，脸如桃花，肤似洁玉，双目晶莹比清泉，小口秀致赛樱桃。朴实忠厚的父母，捧着女儿，爱不释手，闻其香，瞧其艳，愈闻愈香，愈瞧愈艳，不禁脱口给这女娃起了个“香艳”的名字。
　　
　　香艳姑娘的名字很快传扬开来了，传得全米脂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有那种悟性好的人就说：“米脂桃树三年不开花原来是让香艳姑娘把灵气摄走了，尽摄在她的身上了”
　　
　　香艳家的隔壁任看一户李姓人家，这姓李的男人本是朝廷大官，江南祖籍。只固他满腹经纶，同情百姓，奸臣们就勾结起来排挤他、暗算他，老是在皇帝老爷面前古他的黑状。皇帝一挥胳膊，把他发配到了这个边塞僻乡。
　　
　　李君官场失意，沦落荒蛮，从此死了追慕荣华富贵的心思，踏踏实实地过起了庄户人家的光景。他们两口子，一个通晓诗文棋画，—个精于琴歌乐舞，每当农闲之时、耕作之后，总要蝉唱起舞、吟诗作画，一方面是为了抒发情怀，一方面也是为了陶冶教习小儿子李春。
　　
　　李君俩口膝下无女．又爱香艳姑娘的慧性灵蕴、身色香艳，就当亲女儿一般对待，教习李春的时候，也一并教习香艳。
　　
　　“女过十子，一天比一天好看”。香艳姑娘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不但身姿更加楚楚迷人，而且歌喉纯甜动听，琴棋书画样样皆能。李春也是一位年近十八的后生，长得眉浓目大，英俊潇洒不但能出口成章、笔挥画现，而且务农射猎样样精熟。他们俩个自小在一块儿相处，亲如兄妹，两小无情，长到这般年岁，拳拳春心就开始荫动丁。有时，他俩出去务农，人们就能听到从山腰那边荡过来悠悠的情歌：
　　
　　李春唱道——
　　
　　对面哪山哟好奇岸，
　　
　　远近无伴孤伶伶站。
　　
　　有心盼着哪白云来，
　　
　　不知白云哟缠不缠?
　　
　　香艳唱道一—
　　
　　天生万物哟都怀情，
　　
　　白云也有那相思病。
　　
　　只要山卵哟真心盼，
　　
　　哪有白云哟不去缠?
　　
　　大家听着情意切切的情天游，都交口称颂，一致赞叹这是天地生就的一对恋人。
　　
　　香艳和李春的父母更是情投意合，满心欢喜，便忙忙碌碌地筹措起办喜事用的东西，并选定了腊月里的一个良辰吉日，联结这一双美满姻缘。
　　
　　就在这个时候，狂风顿起，黑云匝地，一群兵丁涌进T艾好湾，不由分说，将香艳姑娘枪走了。
　　
　　香艳被枪之后，一班兵役就将她手脚缚住，抢在轿子里，日夜兼程，向洛阳进去。
　　
　　原来，米脂驻军的一个姓胡的头目，曲来弯去地同当朝大臣司徒大人土允挂上了勾。
　　
　　小官想当大官就必须与大官联结，这是帝王社会的—规律。联结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送美人。大官僚重权在握，腰缠万贯，不看重钱财，喜得是长寿药和赛仙女。
　　
　　由此看到，中国美女的悲剧是帝王统治者拉开的序幕。自黄帝起，至满洲亡，帝王绝，共四干六百四十三年问，中国境内出现了八十三个王朝，同时也产生了五百五十九个帝王。不算这些帝王手下的各级官员、财绅，单说帝王本人，就糟踏了多少美女啊，最多的可能是纪元前一世纪西汉土朝末期的那一位皇帝，他仅宫女就有四万多。清王朝的皇帝算是收敛多了，但也总在二、三白人左右。不以多计，也不以少计，平均一下，就按自居易《长恨歌》中“后宫佳丽三干人，二千宠爱在一‘身’”这个数计，中国的帝王糟踏美女也有一百多万!
　　
　　香艳就是那万千不幸美女当中极著名的一个，也是万千不幸美女当中最幸运的一个。
　　
　　遮蔽在轿子里的香艳姑娘，一路呼天喊地，几回气绝昏死等把她抬到王允门下，已是人比黄花瘦了。
　　
　　王允一见，喜不能言。暗地里给抬轿兵役一一作了酬谢，对米脂的那驻军头目也加官一级。可他毕竞是多年的“老手”，走到香艳姑娘面前，大声喝斥抬轿兵役们：“良家民女，你们岂能如此抢夺?”便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松丁香艳身上的绳索，“本应让你们立即将此姑娘送回原处，念她一路辛苦，身力不支，先让她在我这儿息养数日，另派兵役送她回家。你件决快间去，告诉她家老小，让他们放心，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她的！”
　　
　　兵役暗笑返回。
　　
　　香艳心地善良纯洁，又没经过“址面”，被王允大人的这番刚正慈祥的话语感动厂，也就再没有闹腾，安心等待返回米脂艾家湾，盼望着与父母相聚、与李春相爱的那一天。王允见把香艳的心暂时稳住了，就开始联络感情，有事没事往香艳那儿跑，嘘寒间暖。可是，香艳秀眉紧锁，整日不言不笑。王允便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讨香艳的欢喜：一日五餐，每餐必是山珍海味；—日三换衣裙，每件都是绫罗绸缎......
　　
　　工允的那帮同僚，听说王允后院来了个绝代米脂美女，使死皮懒脸设法要见一见香艳。他们看到香艳姑娘鬓如乌云，眉若细柳，脸蛋儿红润欲滴，而肌肤简直是一堆白雪，且娇身含香引雾，石榴绸裙拂拂扬扬。他们玩得女人多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香艳娇娃，顿时灵魂就出了窍，贵使神差地跪倒在香艳那红彤彤的衣裙。后人所谓的“拜倒在石榴裙下”一话，便是典出此处。
　　
　　更可笑的是，不知哪一位大官，朝拜香艳的时候，稀里糊涂将那官帽之上的装饰物韶蝉给丢下了。人走之后，香艳看到地上掉这么个玩艺．煞是好看．不知是何物．为了解闷，就随便将这玩艺别在凸起的胸前。宫女们见香艳别这么个玩艺，她们与官僚来往多厂，一瞅便知是貂蝉，一时兴起，也许是椰响那些官僚，便改叫香艳为韶蝉，一传十，十传百，特别是后来她干的那番惊天动地的事倩，绸蝉这个名字便闻名天下，
　　
　　反而把原来香艳的名字给丢了，忘了。
　　
　　可敬的是，貂蝉到此也只好这么称呼了，不管王允如何侍奉，个管官僚怎样献媚，她还是不被金屋美食所迷、高官厚福所动，一心思幕着遥远边塞上的家乡父老和爱人李春，只见她经常在那天黑人静、星稀月明之际，抚琴低曲：
　　
　　云雾快退月现空，
　　
　　奴求明月寄李春：
　　
　　十五许你伴苍生，
　　
　　杀猪碾米将成婚。
　　
　　哪知官府来抢人，
　　
　　呼天喊地都不应。
　　
　　将奴送至王九家，
　　
　　百般献媚享荣华，
　　
　　儿番归故他不发，
　　
　　全知放回是空话。
　　
　　奴心不恋这荣华，
　　
　　至死也要把你嫁。
　　
　　蛋壳点灯半窑明，
　　
　　酒盅量米不姨穷。
　　
　　明月晦暗，乌云无情，它将明月紧紧地缠裹着将韶蝉的心愿传递给在天一方的李春吗?
　　
　　人们听见李春在那艾好湾的最高山顶处．悲壮的恋歌：
　　
　　我要化成一片云彩，
　　
　　飘游大地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