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在狮子街上的绒线铺开张了,铺子里的伙计你道是谁?管你猜不着,就是住在牛皮巷的破落户韩光头的儿了——韩道国。
知道这事的邻居们真是纳闷,如今这世道,真是一日三秋呀,这韩道国不是好端端的替了他大伯在郓王府做了校尉吗,如今怎么跑到西门大官人的绒线铺当起了管事的了?
提起韩道国这人,街上的人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最善于吹牛皮,又有一套巧言令色的本领,许起别人的钱财,如捉影捕风;骗起别人家的东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街上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韩捣鬼”。
原来这“韩捣鬼”是应伯爵介绍到西门庆那去的,这还是因为应伯爵的老爹原先是开绸绢铺子的,韩道国刚出道时在绒线铺做过伙计,属同行,所以他俩很早就认识,之前应伯爵听西门庆要开绒线铺,正好缺一管事的,经那么一撮合,韩道国自然而然就进到西门庆的铺子里来了。
其实,这韩道国只是韩家的第一“捣鬼”,可怕的是家里还藏着个二“捣鬼”呢,韩道国还有个弟弟,人们都叫他韩二,在清河县也是个有名的“捣子”,整天无所事事就会吃酒赌钱,你说这韩二平常在外捣捣钱也就算了,现如今这厮趁他哥整天在绒线铺忙着,趁机竟然把他家嫂嫂给“捣”弄了。
话说这事还不简单哩,韩二的嫂嫂王六儿,是后街一宰牲口王屠夫的妹子,在家排行老六,大家都叫她王六儿,身材细长,瓜子脸,在大家眼里是美女。咋一想我们熟悉的潘金莲在家也是排行老六呀,难道这排行老六的女人天生就暗带着月夜风情,但仔细想来俩人一开始寻欢的方向还是有点不一样,王六儿是向着自家小叔寻开心,而潘金莲却是千方百计在外头寻欢心,也只能说俩人走的路线不一样罢了。
俗话说,这叔嫂不同席,古礼也。非同寻常的关系时间久了,慢慢地也就露出了破绽。清河县街上的赖皮不少,当见到涂脂抹粉,打扮得矫模矫样的王六儿,时常站在门首睃盼着什么时,于是就过去挑逗她,谁知心里有了自家小叔子的王六儿,根本就不领情,还反过来骂这些个浮浪子弟,这些赖皮给她骂的多了,心里都怀有了仇恨。
有几个赖皮见她整天站在门首睃盼着什么,感到很是好奇,于是三三两两背地里整天议论王六儿这葫芦里装的是啥药,暗中看她到底是与什么人有首尾,打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打听出原来是和她家小叔子韩二有那么一腿,于是一伙人准备捉奸报复。
有些事不知道说是巧,还是只能算某些人倒霉了,原来这韩道国家的院子,有门面三间,房子两边都是邻居,后面竟是一大水塘,也就是说进出只有一个门,如果发生捉奸这种事,说白了只要人一进去,就是一瓮中捉鳖,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于是这伙人整天就是单盯着韩二进去,有些耐力好的干脆晚上就趴在墙头上观察,甚至有的人还想出了骚主意,暗地里不知从哪弄来一群“小猴崽子”,白天让这些小猴子们假装在韩道国家后院的水塘边玩捉蛾儿,其实早早就已暗中嘱咐他们只要一见到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回来报告。
真是工夫不费有心人,不消几日,韩二打听到他哥不在,于是买了酒准备同自家嫂嫂在家好好地捣弄捣弄,谁知这脚刚迈进门就给死死的盯上了,赖皮们看俩人吃完酒,干的正欢时,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急着要推门捉奸了,可是这门就是打不开,原来韩二这人心里急,动作还挺理性,进来之前把门给杠上了,要说这赖皮点子就是多,有人急中生智出了个主意:我们可以在“小猴子群”里挑个个儿最小的,看哪能塞进去的,把他塞进去,去开门,你别说这办法还真好使,一小猴子缩着身子找了个宽点的地方,趴了过去,很快就把后门给打开了。
门一打开,一群人就冲了上去,事情真是太突然,俩人光着身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韩二第一时间就冲着门口方向跑,结果被这一伙人当场拿住,此时的王六儿还在慌着找自己的衣服,当清理完现场,俩人竟一条绳给拴了出来,有的人还生怕他俩跑了,手里还提着俩人的裤子。
就这样,俩人给带到了当地的治安所厢铺里去了,这事一出,哄动了整条街。后来听一爬灰专业户“陶扒灰”说,这小叔子扒嫂嫂,那是要上绞刑的,街上人都说此人深通条律,又是扒灰老手,家里娶了三个媳妇,都吃他扒过,在扒灰方面是很有权威性的,大家听了很是为韩二和王六儿的结局担忧……
后来,张竹坡也对这件事评论过,他说:
“王六儿与二捣鬼奸情,乃云道国纵之。细观方知作者之阳秋。盖王六儿打扮作倚门妆,引惹游蜂,一也;叔嫂不同席,古礼也,道国有弟而不知闲,二也;自己浮夸,不守本分,以致妻与弟得以容其奸,三也;败露后,不能出之于王屠家,且百计全之,四也。此所以作者不罪王六儿与二捣鬼,而大书韩道国纵妇争风,谁为稗官家无阳秋哉?”
看完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张竹坡的看法,几百年来每个人对《金瓶梅》里发生的事看法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一千个人心目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样,一时间很难有定论,这事还是留给后人茶余饭后慢慢去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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