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当你随手翻到某一页,并开始抚摸民间一词,那些窸窸窣窣的叶子便掉落下来,像细小卑微的生,像清心寡欲的死。那种腥甜而腐烂的气息从书中远远袭来,紧紧萦绕着你的父老乡亲。避开是不可能的。天空中总是漂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仿佛精神的农具,一种冰冷的金属生锈的声音在里面反复回响着。书中的气候和地址极不容易把握,天一下雪,整个民间就白了,潮湿而寒冷的时光犹如无声无息的尘埃,一点一点地渗透到每个角落和缝隙,一直向内心的最深处坠落而去。
在民间,那些对过去的印象和记忆,不得不沉入到人们的身体里,像肺部的阴影,用一两声咳嗽或叹息,删节着漫长的黑暗。
是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整个村庄在疾病里荡漾,时间之水从临街的窗户下面缓缓流过,沿途留下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许多张熟悉的陌生的脸孔拥挤在浮泛的表情里,对自身,对日常生活提问。没有人能够真正认识自己。烂纷纷的五官散布在土壤里,不生根,也不发芽。阳光在台阶上瘫软,开花的植物迅速枯萎下去,最初的善慢慢长成了恶,村庄的暴力正在覆灭那些含苞待放的美。汤酥红,最美的名字,最美的女人,命运之潮终于淹没了她,即使死后也要掀起波澜,夜晚的悲泣从此无人知晓。
时间是一种无情无义的东西。
时间什么都可以改变,时间什么也改变不了。张绍民的笔触沿着时光缓缓行走,他愿意将一些相关的人变成梦,甚至连故事也病了,一朵朵欲望之花盛开在词与物之间,不断为世界增添着它的荒谬。
是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那些扩展与虚构的现实,囊括了一个有限主题的所有变化。那种身临其境的体验让你边读边退回到前面的叙述中去,那些四肢浮肿的躯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色彩,那些枝蔓和触角正缓缓穿过你的手指。那些互为补充又相对独立的章节,像许多颗泪同时对着眼睛流,将世事暴露在心酸里。你得小心翼翼地读,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被书中的某个人物认出来,然后卷入到某件麻烦的事情中去。
是的,对于这部醒世恒言般的小说,你可以从社会学的角度去读,也可以从人类学的角度去读,还可以从哲学的角度去读,你甚至可以从任意一个章节开始,在任意一个地方结束,它足够唤起你生命中最柔弱的那部分。但你千万不要从医学的角度去读,尽管一些类似药味的气息升腾在目录里,也仅仅只是类似而已,并没有实质的处方治愈你的绝望,你的言辞。作者警告:小说中的医学内容不能应用于现实。?
是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我重复了不止一次,这是一个人衰老的征兆,衰老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现在,我走在故事外面,听到故事里发出一种骨头折断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尤为触目惊心,仿佛消逝的时光正在那里抚摸着伤痕,独自呻吟。故事里的人物翘首可望,悄然伸出的一条腿,将我拌了一下,我发现:烫手的阳光总是与时代同步,而现实又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最后,我想对绍民说,兄弟,请小心那些凶险的温情,那些看不清、道不明的难言之隐,因为除了活着和死去,这个世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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