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还在读研时,同学的同学听说我喜欢文学且爱写点小东西,便送我一盘光碟——《优秀散文选》。闲暇时,打开电脑,聆听着大师们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我习惯了有这盘光碟相伴,每当听到丰子恺先生的《春》时,便放下手里的工作,静静地聆听;每次听完,我都会感慨丰子恺先生是何等的伟大,竟能写出这么美妙的散文;每次聆听,都能和着碟片的语速背诵完毕;每次聆听,心中那份浮躁与污浊也随着涓涓的碟片声渐行渐远。我第一次体会到散文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 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了,再听《春》,竟也有了说不出的苦涩,丰子恺先生的那份春愁、春怨、春恨也荡漾在我的心头。“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名词!自古以来的人都赞美它,希望它长在人间。”可爱的春因为短暂,让自古以来的人们悲叹春之苦短。朱自清先生也曾以《春》为题来颂春、咏春,可在这篇文章里只有春意闹、万物喜、人们欢,这让我觉得少了几分真实;丰子恺先生的《春》让我看到的不仅是四季之春的时节,更多的是对于人生命过程的思考。 人生苦短,在极短暂的一生中,几乎每二十年可划分为一个节令,二十岁以前为春,四十岁以前为夏,六十岁以前为秋,八十岁以前为冬。可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可知人生的每个节令远少于二十年。在人生的春季里,前十年可谓早春,正如丰子恺先生所言,早春没什么可看,“暮春以前的春天,生活上是很不愉快的。”人生何不是如此,前十年生活不能自理,全靠别人照顾,人的主动性很少,所以人生的前十年,我们基本上全为吃而活着。眨眼间进入暮春,“一年中最愉快的时节,是从暮春开始的。”人生也是一样,多了几分主动性,生命本能的特征也多了起来,这是人生中最天真、最无邪、最愉快的时期。然而,太过于短暂,人们几乎还没回过神来,它已从人们的手指缝里溜走了。 更可气的是,我们还在春日里闲逛时,春乏、春困又浮现在心头。太多的青少年在这花季的时光里无所事事,随意乱为,可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春也已早去。古人教育我们“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年少时的我们又有几人能不虚度光阴。春总是让人恼,抓不着,握不住,哄不留,剩下的只有伤悲罢了。 记得年轻时,在春日里是何等的盛气与自信,随着春去,一切自信也随着去了。迷人的容貌没了,可人的身材没了,年轻时的盛气没了,远大的理想没了,就连欣赏自己的自信也没了。“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名词”,可它又是多么残忍的一把刀,随手一挥,千变万化,判若两人。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匆匆》,“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了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是人呢?我们的青春“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人生的春太过于短暂,且又无法从头再来,以致于历代人们无不怨春、恨春。在我看来,这种“怨”,这种“恨”,也只是对春的羡慕罢了,因无法得到,只有转为“怨”和“恨”了。张爱玲女士的《迟暮》便是一例,因为对春太过于计较,也只能在悲惨的诵经声里结束“美人迟暮”。 人生之春太短,生命之春太短,时间之春太短,在这短短的春日里,我们又何须怨春、恨春、愁寒、愁暖、愁风、愁雨呢?春本来就是可爱的、俏皮的、易逝的,应与春共舞,应知春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是每个人都曾拥有过的过程。人们对春不同的理解,缘于这个过程有的是精彩的,有的是麻木的,有的是疲惫的,有的是怨恨的,无论你的感触是多么不同,我们都曾经品尝过春的滋味。因为乍寒、乍暖、忽晴、忽雨的料峭味道太过于特别,人们由不适应到适应,再到思念。由此,思春、念春,期盼春归又成为人类永远不老的主题。可爱的春,俏皮的春,易逝的春给多情的人类平添了多少滋味和故事。在这短暂的春日里,我突然明白,春给我们的启示是让我们珍惜现在,过好现在,活在现在,把握住现在,也许这也是人生无悔的含义吧! “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名词!……”,电脑里又传来丰子恺先生的《春》,我又静静地聆听。原来丰子恺先生想告诉我们的并不是春怨、春恨、春天永驻,春只不过是一种精神罢了,一种心态罢了,一个过程罢了。明白此理,每日都是春天。我拿出漂亮的衣服,穿搭得当,又平添几笔妆容,自信地来到镜前,慢慢地欣赏自己。虽然丹凤眼没了,可眼睛里装满了智慧;虽然皮肤的弹性没了,可肌肤上烙上了属于人类的图腾;虽然年轻时的盛气与理想没了,可我收获了内涵。看来,春又是多么公平的一个名词,总让人无怨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