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羊年转回来。“喜洋洋”,“三阳开泰”,“羊年大吉”等,仅从汉语对“羊”字的用法,就当知道,中国人心中有个“羊”,这个“羊”,可以是“山羊”,也可以是“绵羊”,还可以是“灰太狼”的对立面,“阳气”与“阳光”的同意语,只要不是“懒洋洋”。 甚至,某些语境下,“懒洋洋”也可以是良好祝词,比方渐成时尚的“慢生活”。还可再扩大点,“祥和”的“祥”,“模样”的“样”,“吉祥”的“祥”,“海鲜”的“鲜”等等,也都通通可用于传送祝福。 老外被“羊”搞昏,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要是还清醒,那才是桩怪事情。譬如英语,据说只有ram(大角公羊)、sheep(绵羊)、goat(山羊)之分,没有笼而统之的“羊”,更没有“喜洋洋”、“懒洋洋”甚至“喜羊羊”类衍生用法。再看到中国人自己每逢羊年所画的羊,也是山羊、绵羊甚至喜洋洋、喜羊羊、三羊开泰、三阳开泰都有,就更加稀里糊涂。 老外较真“羊”为啥羊,与他们惯常的条分屡析思维有关。这以《纽约时报》将“羊年”说成“有角反刍动物年”为最。思维死板到牛羊不分的地步,还有啥更能证明他们脑壳木的?他们的较真思维,用在科学上或许有优势,用在人文上,难免有时“二”得可以。 中国人生性擅长笼统把控与模糊表达。这或许在科学上不太有利,譬如原创性科学理论没整出几个,但用在意思与情感的表达上,那可是如鱼得水或左右逢源。笼统与模糊到最高境界,就是干脆承认,语言无法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道可道,非常道……”之类。 具体到当下这个令老外纠结的“羊”,是中国人就绝不纠结它是绵羊还是山羊。若竟还纠结于二羊,绝对是思维本身就出了问题。在中国人的潜意识里,哪管它绵羊、山羊,只要是自己心中那“羊”,甚至沾“羊”的形和音就行。也怪,似乎与“羊”沾边的汉字,除“恙”外,大都正面,都亲和。即使那个“恙”字,一句“别来无恙”,也就把它迅速给抹掉。甚至,是否“羊”也都可不计较,只要听起来与那音相似,就尽可一路发挥下去,“阳”“洋”因此大方蹦进羊年。 有此文化背景,中国人若对“羊”也较真,就紊乱了,就丢魂了。如果这等较真的是专家,那可就更是没事找事,或把简单的事情给琢磨复杂了。譬如有专家煞有介事地称,汉字的“羊”,在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中,都长着一对倒“V”型的角,足以证明它源于山羊。大部分“羊”型文物,也以山羊为原型,比如清代三阳开泰瓷瓶等。因此,羊年的羊当是山羊。该专家恰恰忽略了,绵羊其实也长角。还有专家说,汉人养山羊多,少数民族养绵羊多,因此汉人生肖里的羊,应当是山羊。该专家不讲政治了,中华民族可不止汉人一族。还有专家说,中国人最早养的羊是绵羊,若溯“羊”字的来源,当以绵羊为宗。然此专家虽有考证为据,但也未尽握真理,史前的“中国”,与今天的“中国”,差别何其大,就算中国人最先养的羊是绵羊,也不必然证实汉字的“羊”是由绵羊来。“养羊”与“羊字”,时间似乎没同步哈。 由上再证,世间有些事,不能听专家,只能靠自家,自家觉得是啥就是啥。好似一日三餐该吃啥,依自家的口味,参考身体的感受,基本就可但吃无妨。若听专家的建议,基本就是个“不知吃啥为好”的格局。同理,只要自己心头觉得,啥羊印象好形象佳,就拿它来用,就视它为羊。据称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三个羊年的三套邮票,所画也是两山羊一绵羊,没叫哪个羊独美。往后再转几个羊年,多半也是二羊轮流登场。中国邮政是正确的,至少是明智的,懂得在“羊年该是啥羊”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上,绝对不能听咱那些专家的。 至于将汉字“羊年”中的“羊”译成外文,是译成“绵羊”好还是“山羊”好,得遵从人家的文化习俗。据说英语goat(山羊)的人文形象不佳,倒是sheep(绵羊)要可爱些。那就让讲英语的人说今年是中国人的“绵羊年”吧。反正他们无论咋叫,中国人还是不分绵羊山羊,只要是“羊”,甚至是沾羊的“洋”、“阳”都行。专家就不要在这事儿上浪费养舌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