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紫禁城魔咒》,您正在与白话文以来最值得阅读的汉语小说相逢! 不用细数中国汉语自“五四”以来所遭遇的一切,也不必重提“伟大小说”的传统,我只能于这摇臂呐喊中,交代点上下文: 不日前,收读《紫禁城魔咒》名人试读版,“光绪皇帝新婚之夜,皇后在宫中偷吃木头,慈禧与太监将大臣们的灵魂装进瓶子里,而情窦初开的珍妃,开启了她谜一般的命运……” 于云南缓慢的时光中,一页页翻读过去,山在远处青,鬼自暗处哭。摆在我面前的这部小说,用不着耐着性子硬读,早被作者迷人的叙述带着,从“华文医生”急救被水鬼缠身的“那拉”开始,到光绪新婚,珍妃再现…… 读完小说,笔头先按捺不住,一定要写点什么。未及落笔,却先陷入一片空白中。说什么呢?还需要说什么?作者简千艾白纸黑字,写在这里。在中国文学(如果还有纯文学之分的话)阵营里,已经悄无声息地诞生了冲击世界文学巅峰的作品。 长篇小说《紫禁城魔咒》分明是一部献给古老中国的长卷情诗,作为不合时宜的纯文学长篇小说,它无比自信地呈现了一个东方小说家想象力的极限,再怎么褒奖都不过分。传说中的“跨文体写作”,传说的中的“想象力小说”,传说中的诗性小说、魔幻小说、宏大叙事、意识流、零度叙事、微观小说……这些术语,如此语汇,是不够用来评论这部作品的。由此,我不无悲哀地感觉:我们时代的评论家和文体家们,会不会遇到如当初见着阿城、莫言、王小波等异类们的无措?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时髦的阅读者们看不见它,或者看见了。哦,看见了就好,它必如一根卡进喉咙里的鱼刺,或者一颗埋进胆囊里的晶莹剔透的结石,不说,或者不做,总有一天会发作,迟早要去找小说中的“华文医生”动手术,由此获得阅读的教养。在这个“举世皆从忙里老”(林昭语)的现代社会,金光闪闪的生活里,人们抱着手机不断刷屏……可我一点也不担心这本书生错了时代。而作品的作者,反倒隐藏在茫茫人海中,像树叶在树林里,水滴在海中,我们只能猜测——简千艾是谁? 惊人故事、鬼灵文字、绵密叙述、诗意盎然的“四有”长篇小说 纵观简千艾历时5年写就的三部六十万言《紫禁城魔咒》,鲜活地呈现了“四有”:一是故事有创见,不落俗套,惊世骇俗;二是文字有灵气,不法一家,鬼灵精怪;三是叙述有节奏,不疾不徐,绵密铺陈;四是通篇有诗意,不着痕迹,大化万千。面对这样一部想象力惊人、文字独特的“四有小说”,面对简千艾这样神秘的小说界“四有新人”,世界不慌乱,才是怪事!要知道,单从字数、格局和叙述气象上看,它就远超智利 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 喜欢看故事,是读者的正常需求。小说里,冰雪般美丽而不幸的女主角“那拉”刚被救活过来,病床前又见水鬼……闯鬼了!大白天遇着滴着水滴的水鬼,会不会被吓死?不会的,有华医生在。小说开篇处的“那拉之死”是“叶赫那拉”正在死去吗?中国历史上的清朝,看上去多么迷人的历史空间,《紫禁城魔咒》会呈现怎样的秘密?作者一清二楚。她的叙写时间,从公元1993年4月开始,温暖,难忘:在老北京东城区某个胡同的名为“净园”的老四合院里,一连串的故事从那拉收到父亲给她的16岁生日礼物开始……看上去,多么像一个鬼故事,其实不是……这样的作者,会不会是一位历史学家? 历史学家?不,她一定不会只是一位历史学家。众所周知,清史家们不兴这一套。那么,会是一名收藏家吧?那笔触,多么珍重地写过那些古旧的事物,那串作为那拉16岁生日礼物的珍珠……不会吧,收藏家们哪来闲工夫遐想,且收且卖且珍惜。 从小说叙述的视角看,这样的作者,有可能是一位劳碌的影像大师,在为某个剧组做着默默无闻的摄制工作。经由她的画面,一格一格地定位在文字中。小说开始不久,行文“要是有台摄像机就好了,这次抢救值得记录下来好好研究。实在让人惊叹,应该列入教材,经典案例,经典案例……”似乎透露了信息,可资猜测。难说,绵密的心绪,于敏感的女性而言,适用于任何一种职业:医生、会计、诗人、画家、家庭主妇……经由“华文医生”,“他知道自己并未创造奇迹,是奇迹通过他发生。那拉,奇迹的源头,恍如瞬间自燃的光斑,他模糊觉出,她来自不同的地方,来自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寒战的地方。”我是在这个人人都有可能爆红的名人时代,附会、猜测一位不事声张的、藏着的作者。 这位神秘的 简千艾,多么像一名伟大的画家,在用画笔,一笔一笔地画下了光怪陆离的这一切——紫禁城魔咒!在这块画布上,我们看见光绪皇帝结婚之夜,皇后在宫中偷吃木头,慈禧与太监将大臣们的灵魂装进瓶子里,而情窦初开的珍妃,开启了她耐人寻味的爱、孤独、恐惧、痛苦、仇恨之旅,“在令人颤抖的阅读体验中,您将亲历般感受世上最奇异、最残忍的宫廷生活,目睹最伤心最美好又最绝望无助的伟大爱情”(出版人语)。 诗性底色、女性话语互融共生的想象画卷 对《紫禁城魔咒》进行所谓“文本细读”,需要调动强悍的想象系统,不放过文字中的任何蛛丝马迹,更需超级假设。 读小说,不逃俗套,先读开篇和结尾。《紫禁城魔咒》开篇“邪灵——那拉——珍珠”的文字:“醒来后,我看见我的身体,像一块打湿的布,平摊在狭小的活动铁床上……事实是,我正漂浮在我的上方,注视着自己。从现在的角度看,我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床单上,像盛开的菊花。我的肤色变得很白,若是没有黑发的衬托,我几乎要消失在床单的白色里……医院的味道太浓了,许多人的呼吸和药水重重的气味儿也没能拖住我,倒使我离缝隙又近了一步。不过,我碰到了一个金属圆形物,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我在这个地方耽搁了一下,顺便俯视整个房间。我忽然惊诧起来,我的嘴巴张得老大,这难道就是死亡吗?这就是死亡。可我还没来得及过20岁生日。我停下来,依偎在光亮的金属灯架上,出神地望着自己……”不亚着名的《百年孤独》。从一位不足二十岁的少女的视角,写了自己的死,像灵魂自述,是离魂絮语……还没有一部小说,如此轻微、耐心地直面过自我的死亡。在死里审视自己,最是专注。开篇写了一次死亡和一种急救——多么像一个巨大的隐喻:《紫禁城魔咒》像是投胎到这里,来宣布、下达某种小说固有模式的死亡通知单,或者带着医疗器具,来搞日渐衰落的东方传统小说的急救工作,救的是一颗麻漠之心,让它起死回生。 靠的是“华文医生”的双手和心。小说中,他在对一名溺水的休学女孩进行施救,“一小时持续1800次按压,老实说,让他绝望,不是对这颗心脏绝望,而是对时间,对无休止的按压下,茫茫无际的时间,感到绝望。”不用说,聪明的读者会想到,施救者多么像一个浩瀚的文本系统——在他的背后,除了深厚的学识,是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传统,是博大精深的文化记忆……这些,在一部小说里,是拿不出手的。“她,名叫那拉的女子,让华文后怕,也让他迷惑。”好的小说,最终写的只是具体的人,人性;他们的成长、经历、爱情与仇恨……这一点,简千艾多么清醒。写什么,都只在坦承自己,而已。 这样的作品,天然地只能出自天性敏感的女人之手。读到《紫禁城魔咒》第三部尾声——“她说过,如果我们不能拥有和创造未来,那就斩断和消除过去。很遗憾,她没有实现想法,她的诅咒,带走了叶赫那拉和她自己,她说,我在你的轮回转世中寻找和保存所有记忆。我是她记忆的容器,我随着她,活在过去,无法斩断和消除过去。即便如此,我依然拥有现在,只是,我的现在,因为华文,比别人都重一些罢了。”分明是一部献给古老中国的长卷情诗,一个东方人想象力的极限之作,再怎么褒奖都不过分。 话摆在这里,我们时代的小姐、太太和先生们,还有耐心,一字一句地读完《紫禁城魔咒》吗?您们被耽误了太久。现在,是该静下心来,于宗教经籍、心灵慰安、鸡血励志、降魔斗法、钩沉吊读之外,读一读这个世界的东方,是如何叙事和想象世界的。 一群女人和一座地下紫禁城,多么奇诡的魔幻帝国,就在东方,就在中国首都北京的旅游目的地。再大的故宫,也容纳不下不可思议的想象力。 《紫禁城魔咒》:白话文以来最值得阅读的作品 视角奇特、文字诡谲,《紫禁城魔咒》显然是中国现代汉语贡献给世界文学阵营的一份吊诡礼物,多么调皮,多么心碎,多么美! “……故事终至真相大白。”读完本书,您会发现恨是一座迷宫,爱是唯一的出口,唯有爱,才能帮助我们找回内心的平静,与自己达成和解,唯有爱,才能将我们拯救,才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理由。第一部结尾封笔——“是的,我没有必要不断以新希望代替、更换旧希望。我未曾绝望,从来没有。”白话文以降,鲁迅从来没有过女性的犹疑,简千艾有;张爱玲和沈从文没有的历史大视野,简千艾有;莫言、废名和阿城没有的女性心思,简千艾擅长……其他的,不提也罢。 如果以成长小说论,男有余华《在细雨中呼喊》,女有这部;如果以灵异小说论,外国有托尔金《魔戒》,中国有这部;如果以心理小说论,中国就这么一部;如果以历史小说论,全世界也只有这一部。所谓“伟大的小说”,不外三种:第一种是它的出现,唤醒了人类的普遍情怀,再现了人间的爱与悲悯,如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契科夫、奈保尔和曹雪芹等;第二种是它创造了全新的文体与叙事方法,开创了专属的语言道场,如博尔赫斯、卡夫卡、加缪、纳博科夫和伍尔夫等;第三种综合前两者。《紫禁城魔咒》显然属于第三种,以诗性文本和女性视角,精微地写出了女人在中国任何时代都会遭逢的欺骗与背叛、爱与伤、繁华与苍凉……我再说一遍,这样的文字和内容,是张爱玲想写而无力写下的,是鲁迅之情怀所不具备的,亦非沈从文笔头的美与危机。 一百多年来,莫名崛起的中国现当代小说,往唯西方技术是从的所谓“先锋小说”和《故事会》、“社会新闻”拉长版般所谓“写实小说”上,走了太远的路,失掉了写作者当有的想象力。读这部作品,我甚至怀疑作者是不是传说中的“90后”。因为一度,我们将想象力寄托在逐步恢复“教养传统”的新一代孩子们身上。 但是,我还要说但是,没有生活淬炼的空想,不适用《紫禁城魔咒》及其作者。传说中的“神仙遁形法”有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我看《紫禁城魔咒》先是女主角那拉进行了“水遁”,皇后选择“木盾”……作为作者,简千艾遁在了哪里?传闻她“住在一座与北京紫禁城遥相对望的山上,陪着三只猫”,行迹多么诡异、可疑。我非八卦家,只凭着多研究了些作者及作品的直觉,认定她不是一位萨冈式的天才。从文字之精密处看,她的天才,更加厚实、宏阔。她深切地写着:爱的缺失,是一切“妄想症”的根源。疯狂无法阻止,只能用爱的爪子,顺着心意,抚平心底那头咆哮的狮子。人世间,再没有比渴望、恐惧爱情更疯狂的想象了,安徒生和宫崎骏所有的童话,都带着残酷的表情。历史上,还没有一本书,精纯地打造过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两大家族的血海深仇。现在,这本书皇宫一样摆在了读者的面前,也算是“魔咒”了罢。那么,这是一部完美的小说么?什么是完美?伟大的小说,从来都混沌未开、泥沙俱下,从来都“含混不清、类似梦境”,作者用尽心力,写下了她想写的,就足够了。作为挑剔的读者,可不要被她的疯狂想象,吓破了阅读的胆子,也算是一名合格的阅读者了罢。 综述,《紫禁城魔咒》是一个怎样的“魔咒”?我读出是一首爱恨长歌:恨不解决问题,爱就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