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时,作者开玩笑式地劝说“贫穷富贵天之命,得失荣华隙里尘(如同缝隙中的尘土)”。但当事人却相信“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见流行歌曲) 中国人有“窥私癖”,如“听房”,就是在人家结婚时,躲在僻处偷听。男人好这一口,女的有时也不甘落后,这不,小潘就来了,还拉上了好友孟玉楼: 金莲拉玉楼两个打门缝儿望里张觑qù(觑,看。如,山东人把没注意看说成“不觑乎”),只见房中掌着灯烛,里边说话都听不见。金莲道:“俺不如春梅贼小肉儿(混账的小家伙。亲切的骂语),他倒听得伶俐(她倒是听得方便)。”……玉楼恐怕西门庆听见,便道:“五姐(实为”五妹“,称姐表尊),咱过那边去罢。”拉金莲来西角门首站立…… 孟玉楼是被小潘拉来的,不想惹麻烦,于是向暗处退。小潘很想听到李瓶儿被痛打的好消息,可是,她失望了。春梅是进去摆放桌子与酒菜的,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听房”的优先性。这让小潘很不痛快。 等春梅出来一问才知,西门庆只是象征性地打了李瓶儿几下,于是小潘更不痛快了: 潘金莲便向玉楼道:“我的姐姐,说好食果子(西门庆原说让李瓶儿受罪。山东人说”有好果子吃“意为”吃苦头“。”果子“指点心,与水果无关),一心只要来。这里头儿没动(这房里没听到打她的声音),下马威讨了这几下在身上(只是打了李瓶儿几下)。俺这个好不顺脸的货儿(我那个顺毛驴的老公啊),你着他顺顺儿,他倒罢了;属扭孤儿糖(扭股糖)的——你扭扭儿也是钱,不扭也是钱。想着先前,乞(被)/小妇奴才(此为骂李娇儿与孙雪娥)/压枉造舌我/那一行háng院(她们冤枉并造我谣的那次结伙行动),我陪下十二分小心,还乞他奈何的我那等哭哩(还被西门庆折磨得我一顿大哭)。姐姐,你来了几时(多时),还不知他性格哩。” 在“第十二回 潘金莲私仆(与仆人私通)受辱”中,小潘受的马鞭子明显比李瓶儿多而狠,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小潘语言犯酸:同是与别的男人有染,干嘛打我那么狠呢!太不平等了,太伤自尊了! 但她接着还是娇滴滴地说起西门庆脾气犟,戏称他是“俺这个……货”,说他是“属扭孤儿糖(扭股糖)”,“属”是属相之意,如山东人责备小孩子,往往说“你是属破车的——三天不被修理就难受”。 博友梁红兵说:“扭股糖是用饴糖和白糖做的一种民间糖果,先把糖稀熬化,冷却后搓成小棍状态,一根糖棍算是一股,然后把几股扭成麻花样式,就叫扭股糖。糖棍常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颜色扭在一起,卖相也好。潘金莲这话的表面意思是,做成扭股糖,可以卖钱;不扭,直接卖糖棍,也能卖钱!实际意思是说,你顺着西门庆,也是生活,不顺着西门庆,也是这样过。” “小妇”是骂人语,意为小妾。如骂人:小妇养的(小老婆生的)。 此时,春梅又从李瓶儿房中出来,她要去孙雪娥那里拿酒菜: 他娘(她的女主人)站在黑影处,叫他问道:“小肉儿那去(哪去)?”那春梅笑着只顾走。那金莲道:“怪(调皮的。山东方言)小肉儿,你过来!我问你话,慌(着急。北方方言)走怎的?”那春梅方才立住了脚。…… ……金莲听了,便向玉楼说道:“贼没廉耻的货(指西门庆),头里li(刚才或前边。山东方言)那等雷声大雨点小!打哩乱哩,及到其间,也不怎么的。……贼(混帐)小肉儿,没他房里丫头(李瓶儿房中就没有丫环吗)?你替他取酒去?……”春梅道:“爹使我,管我事。”于是笑嘻嘻去了。金莲道:“……‘卖萝葡(萝卜)的跟着盐担子走——好个闲嘈心(咸操心。咸与闲,谐音双关)’的小肉儿!” 小潘怎么也想不通西门庆的变化这么快、李瓶儿的待遇突然这么高,这让她万分失落,她从此更明白了对方很强大——有姿色、有金钱、有媚惑。 读者们不曾想到的是,吴月娘竟然也在打探李瓶儿的遭遇,以便确定下一步的态度与措施。当然,吴月娘是大奶,是领导,不好意思亲自来听房,潜行而来的是她的贴身丫环玉簘: 正说着,只见玉箫(吴月娘的贴身女仆)自后边蓦mò地走来,便道:“三娘还在这里,我来接你来了。”玉楼……问:“你娘知道你来不曾?” 玉箫道:“我打发娘睡下这一日(指很长时间。夸张语)了……”因问:“俺爹到他(她,李瓶儿)屋里,怎样个动静儿?”…… 金莲接过来道:“……‘尖头丑妇蹦到毛司(毛厕)墙上——齐头故事(顾屎,看屎)’!” 玉簘很有吴月娘的虚伪劲儿,她说是来接孟玉楼的,并提前声明吴月娘睡了,我来这里是个人行为,嘻嘻。当然,她立刻就问到了最重要的事情:她,挨打了吗? 潘金莲一听更有气了,来了一句歇后语:尖头丑妇蹦到毛司墙上——齐头故事!但此语很不易理解,我采用了博主“一国二学”的说法:齐头:人头与墙头齐。故:谐音“顾”,看。事:屎。丑妇蹦到(即跳起并扒在)毛厕的墙头去干吗?答,去顾屎,即去看屎;茅房里只有屎可看。(也有人说“齐头”是“齐巧”之意) 此语从小潘口中说出,讽刺李瓶儿是屎,很符合其个性。(“齐头故事”后为演绎为没头没脑的故事)“丑妇”前为何要加上“尖头”二字,也许是为了说明她更丑吧。 玉箫道:“带着衣服打来(是她穿着衣服被打的呢。带着译为穿着,山东方言),去了衣裳打来?亏他(她)那莹白的皮肉儿上,怎么挨得。”玉楼笑道:“怪小狗肉儿(调皮的小狗妮子),你倒替古人耽忧。” ……玉箫道:“三娘,咱后边去罢。”二人一路去了。金莲教春梅关上角门,归进房来,独自宿歇。不在话下。正是:可惜团圞luán今夜月(可爱的圆圆的今夜月亮),清光咫尺别人圆。 作为打探人员,玉簘必须问得很清楚,连挨打时是否穿着衣服的细节都问到了。 此夜,吴月娘没有入睡:除了潘金莲外,又多了一个李瓶儿,我应该怎么办? 潘金莲也没有入睡,她满心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