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龄的关系，曾经有段时间我对文革的了解仅仅只局限于类似“斗争”等这样的概念性的认识上，作为跟着共和国发展步伐迅速成长起来的80后，我所能接触到的反映文革事件的文学作品大部分都是在用一种相似的笔触来描述那段灰色的岁月，这些被称作“伤痕文学”的字符以其固定的叙述程式将文明的践踏与人性的扭曲搅扯在一起，强迫着我跟着写作者一起挣扎或呐喊。如果非要在这么多的文革作品里挑选出一个异类的话，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绝对算得上是个性之作。　

一提到《黄金时代》，相信大部分读者依然会对这部作品心存偏见，不少人会感觉这是一部根本没有多少文学价值的作品，甚至还用“低俗不堪”、“荼毒百姓”等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它。我个人认为，大家之所以会这样评价《黄金时代》，完全是因为在这部书中王小波一直都在大胆地描述着主人公王二和众多女友的做爱场面，其中的露骨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那么，《黄金时代》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呢？难道真的就像有人说的那样，这部书分明是在打着文革的幌子去讲述情爱的低俗小说么？

我曾经和一个同事就《黄金时代》里的性爱描述争论过几次，与我来看，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用了大量笔墨来描写性爱，分明是在引导读者们去理解那样的一个环境，绝对不是为了所谓的吸引眼球而故意为之，尤其是当人性被囚禁于那样的一个特定氛围里的时候，人性会暴露出暴力、自私以及最原始的性，这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因此，我们在这部书中看到的性描写并不像洪水猛兽那样叫人不敢碰触，在王小波看来，性除了沿袭着繁衍后代的自然规律，还是表达欢愉情绪的一种方式。他应该就是在这种理念之下才创作出《黄金时代》的吧。

当一个完全失去独立人格的人处在文革那个时代背景之下，在经历过无数次愚蠢思潮的拍打之后，最危险的结果就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当这些被称作“失心疯”的人们整天擎着空荡荡的头颅，内心却饱受着政治的煎熬的时候，在这些人们生存的间隙，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最容易滋生出来的生存态度恐怕就是性了。然而，他们却被特定的枷锁无情的抑制和打压着，就算偶尔获得释放，那种对性的渴望瞬间爆发而出的状态也是极度痛苦的，于是就有人将这种生理感官方面的体验看成为填补空虚，重新找回自尊的药剂，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在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里，他向我们讲述主人公王二的性爱经历，在“文革”这个过于荒谬的时空里，他的故事就格外具有代表性，王二对性的认识仅仅就是自己的身体发育成熟了，到了必须找人做爱的时候，貌似只有经历了神秘的男女之事才能证明自己的性能力是正常的。而另外一个人物陈清扬也是以同样的基调被引出场的，她被周围的人们侮辱为“破鞋”并且在日后的生活中与王二建立了“搞破鞋”关系，竟然在性交流和性体验的过程中产生了“伟大的友谊”。

王小波在叙述王二和陈清扬的特殊关系时，完全是以从容而又坦然的笔调来行进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在《黄金时代》里，王小波似乎故意想表现出人性中最自然，也是最合理的生命形态，其中重点对性的描述无疑就是整部小说最大的一个亮点，他笔下的性是纯粹着一步步往下进行的，这并不是文学意义上的媚俗写意，他之所以写性，是因为他在写生活，写生命，写人性。他要把那个特定时空中的人性压抑和释放用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出来，彻头彻尾都必须是最真实的底色。于是，王小波通过文革这一背景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个沉重的话题，那就是人类将如何尊重自我最原始的东西，又将怎样对待复杂而又艰难的生命？

王二和陈清扬特殊性关系也正充分解释了人性的自主、自由，还有个性。不管是为了友谊、爱情，还是为了性，原始的力量都将是无可战胜的。王小波笔下的性描写正是以超越传统的方式向我们呈上了一种绝非媚俗的文学印痕，不管是从文字的本意，还是从故事的深层结构，他所传递出的都将是一个写作者对生活的观察和思索，即便是在欲望的温床上，生长起来的同样是最严肃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