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开始,一堆人扎在万科周刊论坛上,等着一个叫王怜花的ID贴出一篇篇的文章。这些文字据说是该ID在带初生闺女的不眠之夜码出来的。内容关于金庸、古龙,关于诗歌、爱情和友情,还关于生活与艺术。 那时我还在北大读硕士的最后一年,每天翻有关五四的书,探索1919年校园政治的奥秘。因为与万科周刊当时主编王永飚是大学好友,被他抓到论坛下的“读书者说”当版主。王怜花的《古金兵器谱》是如此的闹热,即使泡在五四里,我还是忍不住每天跑到“经济人俱乐部”去追帖。 这一系列长帖催生出了一个新版“武林外史”,王怜花当了版主,从此写得更为名正言顺,一泻千里。我也知道了王怜花原来是蔡恒平,我一个没见过面的北大师兄。他来自中文1984,他的同学,如吴晓东,已经当了我的老师。而当年睡在他下铺的王枫(只看金庸不看古龙的王枫),正是我门的大师兄。 按照王怜花的叙事,1984年冬天,王枫雪夜里从海淀(我赞美还没有四环的海淀)良友书店带回32楼宿舍一册《射雕英雄传》,从此开启了王怜花的古金之门。那时我还在川南的县城里上小学五年级,每天同样冒着严寒从租书摊带回一本武侠小说,躲在被窝里看。没想到十四年后,我居然也走进了燕园。 武侠小说的门槛很低,认字就能看。但看山可以不是山,看武侠也能看出人生的况味,因为所谓华人至爱的武侠小说,寄寓着读者的身体想像与热血情怀,其实也是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识者自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仁义道德与吃人。 解读古金者伙颐!而王怜花特异之处在于他懂得生活与艺术的分离。金庸与古龙,洋洋近百册全集里,有艺术,也有生活。将那些情节与描写完全与生活打成一片,比如“金庸政治学”、“如何当上带头大哥”之类,虽然趣致,却不耐读。而将武侠小说完全艺术化,又丧失了它们作为类型通俗小说的特性——所有不能让人血脉贲张的武侠小说都是在耍流氓。 因此就需要王怜花这样的解人,来分离古金文字中的艺术与生活,将生活引向平凡的尘世,把韦小宝的处世之道用于职场,将叶孤城的政治抱负比附现实,但是——前面说了,如果仅止于此,看过便算。王怜花更多的笔墨心神,花在了将古金的艺术元素逆流成河。 一本谈古论金的书,里面密集地出现博尔赫斯与李商隐,出现海子、西川、清平以及王怜花自己的诗句,它们像寻觅朋友一样,在古金小说中寻找着同类(让我想出邓丽君去世后,北京摇滚圈向她致敬的专辑《告别的摇滚》)。青春最后的拖影藉由那些熟得发烂的文字再度显形,我想,在初为人父的当口,这是王怜花作为一名诗人,一个汉语匠人,对于曾经浸润于艺术的生活(李寻欢式的审美生活)的一种祭奠。 所以这本书已经再版过三次(头一次还是我介绍的),仍然在不同世代拥有各色的读者。没有人不爱读它,只要你喜爱艺术,有过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