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悟空和八戒一样,沙僧也有顽皮的一面。 第二十四回,沙僧刚入伙不久,在镇元大仙的五庄观,悟空盗来三个人生果,叫来沙僧,问他认识此果不。沙僧说自己知晓,当年做卷帘大将时,在蟠桃宴上见到过,但未曾吃过,并要求悟空分一个给他尝尝鲜。悟空本来就要分给沙僧一个,何须沙僧开口。于是,两人与八戒都美美地吃了一个人生果。 后来却被五庄观的两个道童发现,他们斥责唐僧。唐僧郁闷,只得把三个徒弟叫到跟前,接受道童的质询。在对质之前,悟空当机立断,决定对此次偷盗行为坚决不予以承认,抵赖到死。八戒当然马上表示同意,沙僧没说什么,但也认同了悟空死不认账的策略。当三人接受清风、明月两个道童的严厉质问之时,八戒和悟空当人矢口否认,而沙僧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沙僧第一次在取经路上“做坏事”,虽然后来他又习惯性地沉默了,但依然不可否认的是,他之前还是非常坚定地跟着悟空和八戒来分享了盗窃的果实。他也跟着两个师兄,开始初步地闹腾起来。 如果说这一次顽皮捣乱还只是的小试牛刀,那么下面我们即将看到的,就是沙僧更为放肆、恶搞与疯狂的一次大动作。 第四十四回和第四十五回,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在车迟国三清观,八戒变成“太上老君”,悟空变成“元始天尊”,沙僧也跟着变成“灵宝道君”。然后,八戒再把供奉这三位道仙的塑像藏到“五谷轮回之所”——厕所里去了。兄弟三人把大殿所有的贡品吃了个精光,再按照塑像原来的座次坐好。当“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三位“虔诚”的道士(妖怪所变)来到大殿,看到贡品被吃尽,大呼道仙显灵。 三位“道士”便两次向“道仙”(悟空师兄弟三个所变)寻求长生不老之法。悟空“无奈”(或曰正等着他们的央求),设法让所有的道士先暂时离开大殿。当众道士退出,跪在大殿外的台阶之下后,悟空立马站起来,掀起虎皮裙,撒了一花瓶“臊溺”——小便。八戒见此,大为高兴,也跟着悟空“存尿”,满满地溺了一砂盆。沙僧也不“示弱”,最后也撒了“半缸”尿。然后他们大声吩咐三个“道士”进殿取“圣水”喝。 当三位道士喝出“猪溺臊气”之后,悟空觉得快要暴露,就索性“留个名”,羞辱了众道士一番。道士们这才恍然大悟,气急败坏之下,便关门打狗,把什么叉钯、扫帚、瓦块、石头等可用的武器,都一股脑地往悟空三人身上砸。悟空见势不妙,便带着两个师弟逃之夭夭,返回住所时,三人不敢惊动唐僧,偷偷地上床睡觉去了。 这次恶搞行动基本上是悟空突发兴致的杰作,同时也是吴承恩的神来之笔,得到了八戒和沙僧的大力响应和配合。三人是悄悄地走,又悄悄地回,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三份“圣水”或“神水”。在三人玩的“无与伦比”之时,作为师父的唐僧却还在睡大觉,他完全不知,直到后来在车迟国王宫,才从三个倒霉的道士口中得知那一夜的狂欢。 可见,沙僧也愿意与悟空、八戒在一块偷偷摸摸地搞恶作剧。让道士喝尿,不管其中有多大的寓意,先不谈。仅就沙僧个人来说,至少说明了他也是一个童心未泯的人,这大概也就是明代大思想 家李贽先生要的一种“童心”。 孙悟空和猪八戒都是“积年”的干坏事的主,可走上“革命道路”的沙僧,有时候也不比他们逊色,也会背着唐僧干一些大失僧人体统之事。换言之,即便是沙僧这样的人,也有“童心”大发的潜能。 有了童心,沙僧才不会孤独,才能够真正地和悟空、八戒打成一片,找到西天路上的快乐。否则,在类似“爬雪山、过草地”的取经路途,沙僧会非常的压抑和痛苦。人一旦压抑的时间长了,会变态的,尤其对沙僧这位曾经在天上风光无限的卷帘大将和曾经在流沙河拦路抢劫、吃人无数的“梁山好汉”来说,没有一些适当的放松,他会发疯的。悟空与八戒的放松,是靠恶作剧和搞小破坏来实现的。在枯燥无聊的西天路上,沙僧也只能以此来得到放松。 在放松心情这个问题的解决上,沙僧与悟空、八戒一样,要走搞怪路线。而我甚至认为,沙僧的搞怪需求比他的师兄尤甚,因为他比起两个师兄来说,更为压抑。在车迟国的三清观,沙僧与两个师兄打成一片,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放松,甚至是发泄。他似乎暂时忘掉了很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寂寞与哀伤。 人性中往往有一种破坏和迫害的不良欲望,沙僧等人通过某种顽皮和搞怪表现出这种不良欲望,算是最好的方式。其实,食、色、财等欲望都是中性的,而破坏和迫害的欲望却是恶性的。悟空就很典型,他虽任劳任怨,勇于担当,总是奋战在抗妖第一线,但他有时候却有一种强大的破坏欲和迫害欲。或许,这是他本性中有不善的一面。再或许,这是他调节和发泄郁闷的一种方式,毕竟悟空作为一个男人,却没有任何正常男人的欲望,是一个残缺的人,而残缺的人当然是郁闷的。 而沙僧呢,相对于悟空来说,他是有欲望的。作为一个男性,他比悟空更真实一些。如果相对于八戒的庸俗和极端被丑话、被夸张来说,沙僧又是世俗的,而世俗的往往也是真实的。作为一个真实的人,沙僧有着自己最真实的郁闷。这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团队中的地位低下,又不能如八戒那样得到唐僧的庇护。所谓“人不平则鸣”,即便如沙僧那样的“老实人”,也需要如悟空一样,通过某种破坏行为来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甚至在沙僧自己看来,他的这次撒尿行为,更多的是破坏欲的发泄,而非顽皮可爱。沙僧需要的不是顽皮,而是内心的宣泄。他要通过宣泄来获得安慰与宁静,此时的顽皮可爱只不过是宣泄的附属品而已。如果“一本正经”的也能获得某种宣泄,那么沙僧不会如此“曲线救国”。可是,往往,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就会完全陷入了某种自生自灭的悲惨境地,何谈“曲线救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