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从网上看到马尔克斯逝世的消息。 从1988年冬天,那个搜罗到他的长篇《百年孤独》、并躲在被窝里两天两夜不合眼地一口气读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作品风格就像浓酸一样强烈而又顽固地蚀刻在我们的脑海里,影响我们整整一代人的写作,直至今日。他那经典的句式,“多年以后,当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的时候,他会想起他的父亲带他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候,马孔多还是一个小镇......”曾经是我们感慨孤独心境、岁月流逝的典型语境。生物系的小个子“小奔儿”则经常喊叫的,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另一句经典句子:“繁殖吧母牛,生命短促啊!”那时候,我们集体迷恋马尔克斯,我和同屋的老徐,还有宿舍楼北侧半层上的koyo,连同koyo带领的他们宿舍的勇哥、张老大、隔壁的张五、董六、后来经常用马尔克斯经典句式泡妞和开酒吧的大鹏,我们曾经都是马尔克斯的拥趸,整日陷入他循环往复的句子和命运的轮回里狂欢,至死方休。 在我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属于80年代末那黄金时期的青春。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人事变迁,我却更多的迷上了他写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我的老师阿健先生对马尔克斯的这部书非常推崇,他说,“(这一本)比《百年孤独》写的好,没《百年孤独》那么乱”。我有次跟一个师弟去另外的一个老师处借到了《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一个早期版本,轮流通宵阅读。那是一个黄颜色封面的版本,好像是黑龙江文艺出版社出的盗版,那时候马尔克斯的作品在国内一概没有授权,具体我忘记了。从那时起,我沉浸在马尔克斯的孤独和爱情里不能自拔,彻底沦陷至今。直至20年后,我从网上买到了授权的译本,古典的硬皮封装,我在距离青岛几百公里以外的内陆的某个小城市里,坐在公寓的书桌前,一字一句地重读《霍乱时期的爱情》,青春,挣扎,等待,煎熬,人情冷暖,时光流逝,我用铅笔在书页上划出再次感动和摇撼自己心灵的句子,一切历历在目,不由潸然泪下,我听到了窗外时间匆匆流逝的沉重的脚步声,在墙边的某个转角处,它稍息片刻,透过墙壁,看到在桌边阅读并感动不已的曾经的青年,然后,便以它永远不变的刻板的步点,无情地敲打敏感的人们脆弱的心灵门板。 毫无疑问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属于岁月。 此时,我已步入不惑之年。剔除岁月沉淀在心灵表层的尘霾,我日益发现和内省到自己内心信念和充沛情感的坚强内核,这内核历久弥新,虽经历时间冲洗而愈加执着顽固,晶莹闪耀。我与谁都不争,与谁争我都不屑,我的眼睛只看到时间、命运、孤独和死亡,我问自己,这是不是生命永恒之本质?我用手紧抓住语言,并以语言为唯一的工具与之抗争和妥协,争执与和解,同生共死,一起纠缠厮守,直至湮灭为飞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