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当一回“无知者”(无知者无畏嘛),斗胆改一句《论语》,做好挨骂的准备。 有句话熟在人口:“不患贫而患不均。”即是说,百姓穷不怕,怕的是贫富不均!——这年月,人人有饭吃,“路有冻死骨”的现象已基本杜绝。只是《论语》中那句话这么改行吗? 人家开着奥迪、奔驰,我骑着飞鸽、永久,那一点“醋意”也仍然会在心中“逛荡”! 都说这是孔子的名言,可是查查《论语》,孔子的原话却是:“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翻成白话即是:我听说诸侯和大夫们不怕百姓少,就怕财富分配不均匀;不怕贫穷,就怕上下不相安。因为财富平均就无所谓贫穷,社会和谐就不会嫌人少,上下相安国家也就不致倾跌。 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就说这句“不患寡而患不均”吧,“寡”是人数多少的概念,“均”是财富分配的原则,二者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吗?下一句“不患贫而患不安”就更不对:“贫”是因,“不安”是果;“不安”正是“贫”(准确点说是贫富不均)造成的,单是“不患贫”就能解决问题吗? 《论语》中那句话这么改行吗?接下来的三个短句,应是孔子提出的应对之策:怎么解决“贫”呢?就是力求财富分配均等。大家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别人的碗(尤其是干部的碗),只要人人均等,没人搞特殊化,哪怕盛的都是玉米面糊糊,也就没人抱怨贫穷了(“均无贫”)。没人抱怨贫穷,社会和谐了,人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小国寡民,不照样活得挺滋润吗(“和无寡”)?而社会和谐,上下相安,无论国和家,也便避免了倾覆的危险(“安无倾”)。——这三句,倒都合乎逻辑,而且看得出,明显是跟前两句互相呼应的。 不过综观这五句话,有几个问题令人迷惑:一是前两句逻辑不通;二是句数参差——前面是两句,后面是三句,无论谁跟谁呼应,总有一个“落单儿”的。三是关键词不对位——五句话中出现六个关键词,其中 “寡”、“贫”、“均”、“安”四个词各出现两次,前后呼应;而“和”、“倾”两词只出现在后三句中,让人感到突兀,不知从何说起。 现代人校订、译注的《论语》版本,大多把前面两句调整为“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似乎部分恢复孔子的本意,只是后面的“和无寡、安无倾”依然没有着落。 《论语》中那句话这么改行吗?在纸张发明之前,古人大多把文献抄写在竹简上,用皮绳或麻绳相连成书。这种书翻得久了,绳索难免会磨断。像孔子读《易》,就有“韦编三绝”的佳话,意思是把连接竹简的皮绳都磨断了好几回,足见用功之勤。而将零散的竹简重新整理编连时,则难免出现竹简位置错乱甚至缺失的情形,这就是所谓的“错简”或“脱简”。——我怀疑,《论语》此处有错简、脱简的情况。 从后面的三句反推,原本中前面是否也应是三句呢?只因脱简或漏抄等缘故,丢掉一句;而错简又导致文字错讹,于是出现逻辑不通的情况。 让我们试着从后三句推出前三句的原貌。首先,“均无贫”所对应的,应是“不患贫而患不均”,这个,许多研究者已经指出并更正。其次,“和无寡”所对应的,应是“不患寡而患不和”。最后,“安无倾”所对应的则应是“不患倾而患不安”——这一句不是出现脱简,就是被某位早期抄写者漏掉了。 恢复后的原文应当是这样的:“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和,不患倾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翻成白话即是:我听说诸侯和大夫们,不担心百姓贫穷,就怕财富分配不均匀;不担心人少,就怕社会不和谐;不担心倾覆,就怕上下不相安。(也就是说,不担心那个“果”,只担心这个“因”。)因为财富分配平均,也就无所谓贫穷;社会和谐,人少点又何妨?上下相安,国与家也就不致于倾覆了。 是不是这样呢?在确切的文献依据发现之前,这也只能是一种合理的“大胆假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