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河南一个无雪的冬天,傅雷开始了自己难忘的中原之旅。不久前,好友张弦刚刚辞世,内心的凄苦、哀伤,把他的心一次次撕裂。他在痛苦中接受腾固的邀请,以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到洛阳、开封等地考察。 嗜古成癖的傅雷,对中原古城有着美好的想象。可是,当他踏上洛阳的土地,目睹失去神韵的残垣断壁,大失所望。 1936年11月21日,傅雷与刘抗、邦干、瑶章的书信中谈了自己的所见和感受:“别来经旬,中州道上仆仆风尘,真是名不见虚传。北来别无所苦,惟尘灰蔽目与客中枯索为两大恨事。······”。5天之后,傅雷再一次向刘抗抱怨:“洛阳这地方真是徒有虚名。我这一次的来,大半可说上了腾固的当。要是知道这么繁重的工作和不大安全的环境,我一定不会无条件答应下来的。······想起这洛阳,从周代到汉晋南北朝,都是争战之场,也是广厦千间、宫殿万重的名都,而今铜铃荆棘,惟土墙败垣纵横目前而已,哪还有丝毫古都的痕迹,如罗马那样?······”。 显然,傅雷把自己的中原之旅当成了错误。 然而,中原之旅对于傅雷并不是一无所获,对龙门石窟,“要摄影,要测量,要绘画,要记述,要考据”,条理清楚的田野调查,对于傅雷的学术研究当然不无裨益。另外,他在洛阳结识的“汴梁的姑娘”,几近让他的情感窒息。1936年12月6日,傅雷与刘抗的书信,着重描绘了自己对“汴梁的姑娘”的印象——“你可猜一猜,这汴梁的姑娘是谁?要是你仔细的读,一句一句留神,你定会明白底蕴。过几天,我将把她的照片寄给你(当然是我们拍的),你将不相信在中原会有如是娇艳的人儿。那是准明星派,有些像嘉宝,有些像安娜斯丹,有些像······我叫不出名字而实在是很面熟的人······(我又想起张弦了,若他生时见到,一定要为她画许多肖像的!)你可猜一猜,我和他谈些什么?要是你把我的性格作一番检阅,你也不难仿佛得之。我告诉她我的身世,描写我的娇妻、爱子、朋友,诉说我的苦闷,叙述我以前的恋爱史。” 无疑,傅雷把“汴梁的姑娘”看成了红颜知已。 1936年的傅雷28岁,与朱梅馥结婚,长子傅聪已经出生。与“汴梁的姑娘”交谈,没有回避“娇妻、爱子、朋友”,尽管也谈到“苦闷”、“以前的恋爱史”,彼此的心情还是阳光明媚的。与刘抗的书信,傅雷强调:“不用担心,朋友!这决没有不幸的后果,我太爱梅馥了,决无什么危险。” 不管怎么说,“汴梁的姑娘”是让傅雷心动的姑娘,不然,他怎么可能为“汴梁的姑娘”写出一首如此情真意切的诗歌——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阳光。 柔和的气氛, 罩住了离人——游魂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的青春。 娇憨的姿态, 惊醒了浪子——倦眼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火焰。 躲在深处的眼瞳, 蕴藏着威力无限。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欢欣。 浊世不曾湮没你的慧心, 风尘沾污不了你的灵魂。 啊,汴梁的姑娘, 但愿你灵光永在,青春长住! 但愿你光焰恒新,欢欣不散! 汴梁的姑娘 啊······汴梁的姑娘! 诗是内心的写照,傅雷对“汴梁的姑娘”的确有自己独到的发现,甚至被“汴梁的姑娘”的美征服。傅雷的感受向刘抗交代了:“我的爱她亦如爱一件‘艺术品’,爱一个无可奈何的可怜虫,爱一个不幸运而落在这环境里的弱女子。要是我把她当作梅,当作我以往的恋人,当作我好友的代表,而去爱她,那又有什么不好?实在说来,我爱她,更有些把她作为孤苦无告的人类代表而爱的意思。······要是我(可惜!)能够作谱,我一定要为她写一篇Nocturne或者整个的Sonata,我要把胸中郁积着的万斛柔情千锺浩气一齐借他抒发出来。然而我只能写出这么可怜的诗!没有天才的创造者,没有实力的野心家,正好和弥盖朗琪罗处于相反的地位!唉!” 傅雷可爱的一面亦如此生动。 在洛阳,傅雷放大了两张“汴梁的姑娘”的照片,在照片的一角,傅雷题写了几句法文:“亲爱的圣母,贞洁的处女,祝你可爱的微笑永不消失!祝你光华的前程永远灿烂!”一张送给了“汴梁的姑娘“,另一张他挂在了自己的房间。 不止如此,傅雷还把“汴梁的姑娘“的照片放大到12寸,让朋友邦干送到《美术生活》杂志上发表。 至于邦干是否将“汴梁的姑娘“的照片送到《美术生活》编辑部了,是否发表了?未进一步考证,固无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