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男人曾经暗恋了一位隐秘状态中具有朦胧气质的女人,当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以为遗弃了她,把欲望和冲动撕碎,以为这个隐秘的女人终身不会成为他情感的替补。当打开这个男人的文本,发现他隐秘处无处不在的暗恋骚动,暗恋折磨了他一生。这个男人就是德里达,而隐秘状态中具有朦胧气质的女人就是德里达曾经不屑一顾,又不承认是他精神寄托的文学。 德里达玩的哲学迷踪拳 文学的含义,对德里达命运是一次具有导致其跌落意义的调戏。双重游戏、双重书写、双重表示是德里达重要的标签,所以,他除了哲学家身份外,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文艺理论家高帽子。在哲学和文学的双重游戏中,德里达一生都和文学玩残酷游戏,实际上,德里达的着作里一直游荡着文学的幽灵,引领并支撑着德里达的书写。德里达很多作品指涉的是文学作品,换句话说,德里达企图用哲学游戏的方式掩盖内心的文学倾向,文学本身并不是耻辱的,奇怪的是德里达的哲学对文学的掩盖。德里达用双重游戏命名双重书写修饰双重矛盾,德里达在哲学的舞台上玩的是文学迷局。 德里达在《多重立场》说:“我的文本既不属于哲学的表示,也不属于文学的表示。它们与那些根据一种旧语移植术,就能够被称之为哲学的或者文学的其他文本交流,并且产生了某种断裂”(《多重立场》,德里达着,佘碧平译,79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8月)。德里达把自己的文本自喻为超文本,是第三种文本。德里达一直对文学性抱有很大的怀疑,认为一切都要经过交织。举出了阿尔托、巴塔耶、马拉美等文学文本的最高阶段中发生了断裂和中断。我理解,所谓断裂和中断,是中断和断裂文学意义,走向了高级阶段,类似于哲学阶段。或者说从初级的文学阶段上升到高级的哲学阶段。德里达涂改和取消了文学和哲学对立的形式,反抗和打乱这种对立,让那些文学文本在哲学史上动起来。 德里达为什么要涂改和取消哲学和文学的对立形式?在全世界的阅读经验中,都有一个很大的误区:以为读不懂就是深刻的,哲学深刻,所以读不懂。那么,这个误区完全可以这么说,德里达读不懂,所以德里达很深刻很哲学。德里达自己也陷入了这个误区中。所以德里达一生暗恋文学,但从来不明确标示出来。德里达试图涂改和取消的不是哲学界限,而是文学界限。从一个屌丝成长为全世界的学术明星,他在维护哲学是学科之王的地位。遗憾的是,在德里达文本里,哲学和文学的间隔,相互不平等置换,(除了《明信片等少数作品外,德里达的作品文学可以置换成哲学,但哲学不能置换成文学》)导致文学和哲学双重出现空无。通过德里达这个译码器发送文本的时候,我们在终端看到这样一种结果:接收者更多的是文学,比如耶鲁学派。“耶鲁四人帮”都是文学批评领域领军人物,被称为“阐释学黑手党”,老大是保尔?德曼,和德里达是铁哥们。他把德里达的解构带到了美国,德曼是德里达在美国散播解构的“经纪人”,而“耶鲁学派”也被认为是所谓的“美国解构主义”。借用德里达批评索绪尔一句话:他极力用从形而上学传统中借来的符号概念来反对形而上学传统。德里达用从文学传统中借来的符号概念来掩盖文学传统。 文本的哲学不代表高深,文学不代表肤浅。德里达和文学玩的残酷游戏,没有赢家,文学文本不因为德里达的游戏介入,而澄明和解放,相反而是模糊和封闭;德里达也没有因为文学而占领了文学场域,他出的牌是哲学的。可以这么说,德里达玩的哲学迷踪拳,不少招式是文学的。 德里达的诗人气质 德里达和文学如此血浓于水吗? 不能指望谁从小就具有哲学家的天赋。德里达从小酷爱读书,后期一系列着作,其分裂、想象和修辞有强烈诗人气质,这并非偶然的。小学六年级开始,他对文学的热爱与日俱增,拥有自己的小书架,除了有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外,酷爱纪德,藏有纪德20本书。(参见《德里达传》,伯努瓦。皮特斯着,魏柯玲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页)青少年时代,除了古典小说外,德里达还喜欢诗人瓦雷里和小说家加缪,尤其是诗人阿尔托写作的激情和冲动,对德里达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来德里达的名着《书写和差异》里有两篇文章分析过阿尔托的作品。 在德里达很多文章里能读到激情四射的诗意。我一直认为,神学、数学是西方哲学的直接来源,文学是哲学的间接来源。而在一些哲学篇章里,诗歌和哲学是一体的。德里达试图取消和修改文学的界限,取消和修改不是文学的界限,而是哲学的来源问题。但德里达自身的文本根本无法取消文学的幽灵。德里达早期的成名作《论文字学》题记部分,论及文字学造反冲动时写到:它能克服一切技术上和认识上的障碍,砸烂一切迄今为止限制它的神学和形而上学桎梏,文字学仍然冒着不会像现在的统一性的危险,冒着既不能阐述它的方法,也不能描述其适用范围的危险……如果切割掉带有哲学色彩概念,如形而上学,那么,这段话就是情绪饱满的诗歌。 后期的文本语言同样分流着诗歌的踪迹,1972年,德里达的秘密情人希尔维娅和男友失恋后参加德里达的研讨会,德里达在研讨会上莫名其地开始演讲:终于,致您的小包裹准备好了,终于您再次听懂了我的话,在我不得不似乎沉沦于真正坟墓的死寂之后……我们本可以庆祝我们在巴塞尔的相遇,我心中对它保留回忆。参见(《德里达传,220)这不是超现实主义诗作吗?这是德里达勾引希尔维娅秘密情话,德里达内在的骚动是双重,即是男人的骚动,也是诗人的骚动,但不是哲学的骚动。 青少年时期,德里达阅读大量文学期刊,后来,德里达写过诗,还向一些杂志投稿。1947年,也就是德里达17岁的时候,《航行,地中海期刊》负责人说,读德里达的诗作感到一种真正的愉快,他鼓励德里达:您拥有很好的素质,应该加以培养。并承诺下一期刊发德里达的诗歌,但杂志还没有到此事实现就停刊了。(《德里达传,22)幸亏没有发表,如果德里达当时发表了诗作,也许法国会多了一位伟大的超现实主义诗人,而不是哲学家了。这件事对德里达似乎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如同德里达12岁被驱逐出学校的犹太人一样,终身难忘。后来,德里达说,讨厌这些诗并试图使之消失。目前,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17岁的德里达没有发表诗歌而对诗歌产生的仇恨,但后来我们可以发现他不断取消和修改文学的界限,试图使文学消失在哲学中。尽管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暗恋,你不承认,并不等于暗恋的消失,相反,越是遮蔽,暗恋的影响无时不刻隐藏在日常中。 写作深度的秘密 德里达是概念制造商,但不是批发商,所以,德里达的文本更加倾注概念的激情,他的概念是文学的生殖器,套的是哲学内裤。为什么德里达一生都解释不清楚自己产下的概念如延异、解构等等重要概念?因为这些概念德里达当初是由于诗人激情,灵光乍现。出现的系列的解释是后来的事情,越解释越模糊,以至于到了批发商哪里,已经面目皆非。德里达的概念在文学那里能得到更多的呼应,因为德里达的概念有隐蔽的文学骚动。 德里达的文本内核是分裂的,他总是打开了一个哲学界面,同时试图关闭文学的起源。他的双重是在隐蔽矛盾中开始的,他的文本怎么可能不分裂? 1989年,在全世界声誉日隆的59岁德里达在一次题为《称作文学的奇特建制》访谈中,公开承认了他青少年时代对诗歌纠结的态度:我那时大概在哲学和文学之间踯躅,两者都不愿放弃,或许是暗地里寻找这样的领域---能够对两者界限的历史进行思考和转换:就在文字当中,而不只是历史的或理论思考。直到今天,我感兴趣的严格来说,既非哲学亦非文学,我发现这么想很有趣,即我少年时的梦想促使我走向一种非此即彼的写作。(《德里达传,24)这篇文章对解开德里达隐蔽的双重写作极其重要,德里达不但承认了少年时期文学对他一生的影响,而且标榜超文本,制造非哲学非文学的第三种文本,这就是德里达写作深度的秘密。 被唤醒对文学的热爱 文学作品对德里达产生了很大影响,他一生都认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芬尼根守灵夜》是将人类的潜在记忆汇集于一部作品的伟大尝试。乔伊斯的着作晦涩和德里达的晦涩有文学血缘关系。 由于德里达和文学的内在关系,他对小说家和诗人有天然的亲近感,比如和让。热内的友谊,持续一生。1968年5月,动荡的法国,德里达和热内亲近起来了,好几次同他单独共进晚餐。他们在巴黎的夜里共同漫步到黎明。德里达后来回忆说:“在这没有一辆车的街上,面对着因为缺油而突然间静止瘫痪的诚实,热内对我说,啊多么美!啊,多么美!啊,多么优雅!”(《德里达传,173)从夜里一直漫步到黎明,两个大老爷们得有多少共同的话题,虽然那晚谈论的主题是什么,不得而知,总而言之,十分投机。要知道热内是同性恋,德里达不是。我想,能让他们如此亲近的是由于文学。 1965年,索莱尔斯的最新的小说《剧》发表,德里达深为感动:《剧》击中了我的期待,通过这一切,你先于我踏上了一条我似乎从记忆之外认出的道路,我的一切解读与您的书交相缠绕……承认索莱尔斯的书如何唤醒德里达对文学的热爱,而面对文学他感到脆弱,又仿佛是胆怯。 在蛛丝马迹中,我不断发现德里达试图遮掩的文学踪迹,剥开层层外衣服,触及哲学内裤,发现了德里达文学生殖器。德里达的文学文本文学书写,并不是我独家发现的。在更为早期的时候,1952年,22岁德里达准备巴黎高师入学考试前夕,他的哲学老师给德里达定制一道论文题:您有哲学精神吗?询问自己,您相信文学和哲学精神是无法调和的吗?我从来没有读到过德里达这篇论文,但这个问题一生都在和他发生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