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所起的这个标题,并非是想说“屌丝”很牛屄,而只是想分别聊聊“屌丝”与“牛屄”。 孟非,毫无疑问是近几年来最为当红的电视综艺节目主持人之一。我发现他在各档黄金档娱乐节目中使用“屌丝”一词的频率令人咂舌。而另一电视名嘴窦文涛,则极其喜欢将“牛掰”作为其进行高度赞美的口头禅,而“牛掰”分明就是“牛屄”的变异。 既然要说到“屌丝”与“牛屄”,那还得先从“屌”和“屄”开始说起。 如今市面上通用的修订版《新华字典》里,几乎都找不到这个“屌”字,就更找不到那个“屄”字了。也许是因为广大中、小学生使用《新华字典》概率最高的缘故吧,相关职能部门人为地将“屌”和“屄”从这类字典里给抹了去。从男女平等的角度上来看,似乎做到了一视同仁,但是从社会文化的角度上来看,却是简单粗暴地剥夺了公民的识字权。 呜呼哀哉! 好在《现代汉语词典》算是一本给成年人用的工具书,这里对“屌”的解释倒是干脆利落又准确到位:男性外生殖器。而对“屄”的解释则是遮遮掩掩,而又语焉不详:阴门。 幸亏如今度娘无所不能,网络比字典来得更为高效直观,而且光明正大。 “屌”(音:diǎo):人、畜的雄性外生殖器,也是男性阴茎的俗称。多用为詈词,现代又用做侮辱人的话。此字为生僻字,在汉字中属于会意字,读作“鸟”的古音,“鸟”是“屌”的本字。 “屄”(音:bī):人、畜的雌性外生殖器。也是女性阴道的俗称。全国普遍通俗用语,即女阴的正写字。 在宋元时期的话本中,我们看到几乎都还在用“屌”字来表示粗口。 例如: “傻屌放手,我赶相公去!”——元 马致远《荐福碑》第二折。 “一点儿唾津儿咽下去,这屌病便可……”——元 王实甫《西厢记》 第三本。 而从明清小说开始,则出现了更多返璞归真后的“鸟”字。在妇孺皆知的《水浒传》里,施耐庵先生总是让黑旋风李逵将“鸟皇帝”、“干你鸟事”、“不曾见这般鸟女子”、“鸟庙门”……挂在嘴边。 而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中,也让阿Q在未庄大放厥词:“况且未庄的一群鸟男女的慌张的神情,也使阿Q更快意”,“这时未庄的一伙鸟男女才好笑哩”。 然而我发现当下的电视荧屏上,这些本来应该读作“鸟”(diǎo)的字,基本上都被误读成了“鸟”(niǎo)。 仔细分析其瞎读歪念的原因无外乎以下三种。一是演员们文化功底通常一般,本来就不知道“鸟”在此处究竟该读作何音。二是导演和编导们其实也不知“鸟人”乃李逵之类的粗人骂人的脏话、粗语、泄愤词,以致于使得演员们也纷纷错读,无法更正。三是即便是识的,专业人氏们也担心在精神文明建设大潮中将“鸟人”的音读准后,义自明了,有伤风化。 其实“屌丝”出现之日,正该是“鸟人”发音正本清源之时。 “屌丝”作为一个新兴语汇,这两年来在电视、报纸、广播、网络、书籍等各类媒介中可谓来势汹汹。其实,这个最初来源于百度,李毅贴吧里的网络用语,本是粤语中一句典型的“粗口”,是从原来的 “吊死”、“叼死”、“屌死”这一路脏话演变而来的。 “屌丝”(或写作“吊丝”),通常是用来形容“穷矮挫”,这是与“高富帅”完全相对的一类人群。一位不知名的屌丝曾经很经典地总结过这样的论断:“用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来划分的话,屌丝应该是包括了赤贫人群的一部分,农民工,城市小手工业者,产业工人,不满现状的企业雇员,流氓无产者,困厄的三本狗,专科狗。总的来说属于社会的中层。他们集辛酸、自嘲、恶趣味于一身,很难被感动,绝不被当枪使。实际上吊丝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怀才不遇,他们从不吹嘘自己卓尔不群,说自己天生就是搬砖的命,他们不过是拒绝打鸡血的普通人。” 《人民日报》也曾经在刊发的《激发中国前行的最大力量》一文中引入了“屌丝心态”一词。于是乎该词也正式步入了“大雅之堂”。如今它已早不再局限于最初的“穷矮挫”的定义了,它甚至成为了一种社会性的自嘲用语,无论男女,“屌丝”就是每一个愿意将自己视为“屌丝”的人。诚如《新周刊》所言:“在生存权和发展权面前,人人都是吊丝。” 除了“屌丝”成功咸鱼翻身外,在台湾语汇中,形容词“屌”,也有好、妙,甚至是很拽的意思。或许周杰伦的表情就是最好的代言。 其实在大陆很多方言里面也有说:“这人真屌/真牛屄”、“太屌/牛屄了”,意思是说“这个人真厉害”、“太厉害了”。可能内中略有些调侃,也稍带些讽刺。但对两性生殖的崇拜却是一览无遗。 还有些人直接将“屌丝”,解释为“苦逼青年”的自称。 诚如画家陈丹青,就曾经在其微博中如此写到:“二十多年前崔健的《一无所有》在我看来是上世纪80年代所有苦逼和吊丝的喊叫。当时我在美国,我听到这首歌热泪盈眶,因为我是上世纪70年代的苦逼和吊丝,他给我们叫出来了。” “苦逼”明显带有自嘲,而北京市骂“傻逼”和南京市骂“呆逼”,则就是典型的脏话了。于是倒霉催的中国足球联赛现场则成了球迷们集体宣泄粗口的垃圾场。 接下来再来聊聊 “牛屄”(或写作“牛逼”)。还是古人厉害,一个“牝”字就替代了。 我个人认为窦文涛在电视节目中,完全是为了追求发音的适度文雅,才将“牛逼唉”这个词汇的发音“niu-bi-ai”演绎成了“niu-bai”,于是便变异出了“牛掰”这个新语汇。 人类长河中语言的流变,就如同一条百变的蛇。其历史的衍变,既可以是由阳变阴,也可以是前恭后倨的。 最初这个词称为“牛后”,即牛的下部,本来是很谦虚的。譬如《战国策》上说 “宁为鸡口,莫为牛后”,显然“牛后”属于卑下之词。牛后是什么?就是牛拉屎拉尿的地方,一般辞书解作肛门。但是到了晚近时分,“牛后”忽然就“牛屄”起来了。或者说是“牛屄”也不甘为“牛后”了。 “屄”是个后起字,其实原本就是“牝”字,“匕”是声符,指雌性阴户。从古人造字中可见,“匕”是雌性生殖器的符号,而“十”则是雄性生殖器的符号。 东方朔在《神异记》中写有“男露其牡,女张其牝”。 因此“牡牝”二字本身就是指雄性和雌性。《墨子·辞过》中有:“则曰牡牝雄雌也。”《红楼梦》中史湘云也曾说:“牝为阴,牡为阳。” 一直到《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二回:潘金莲“薰香澡牝”时,“牝”字还和“匕”一个读音。后来由于语音的演化,牝由b音读为p音,语意也逐渐雅化,便另造了个新字,以屄代牝了。 “牛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个表示张狂、夸大的词了呢?我个人认为或许就是从“吹牛”和“吹牛皮”时开始演绎的吧。 “吹牛”一词本身也并不古老,应该最早出现在清代。如李伯元《南亭笔记》卷十一:“翁叔平两番访鹤,吴清卿一味吹牛。”而“牛屄”一词,以我的浅见,最早出现于辜鸿铭的《张文襄幕府纪闻》中,他用“牛屄”一词来批评官风,入木三分,是我所见过的使用“牛屄”一词用得最牛屄的文章。有人对辜鸿铭说:“看一个督抚(相当省长)的才能,不必看他做事,就看他用人;不必看他委差,就看他的幕僚秘书,即可知一二。”辜先生说:“连他左右秘书亦不必看,欲观今日省长的好坏,就看他吹牛屄不吹牛屄。中国之亡,不亡于无实业,不亡于弱外交,而实亡于中国督抚之好吹牛屄也。” 既然前面提到了“匕”和“十”。最后还想为看上去有点黄,但实际上却有些冤的“鸨”字,再啰嗦几句。 近日政府针对“东方性都”东莞的扫黄打非活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很多人都知道旧时妓院老板娘,称老鸨,或是鸨儿、鸨母。“鸨母”一词乍一听还与“保姆”的发音完全相同。 “鸨”其实是一种体型较大的鸟类。 该字最早在文献中见诸于《诗·唐风·鸨羽》:“肃肃鸨行,集于苞桑。”这里是形容鸨鸟飞行和栖息的情形。《说文解字》上说:“鸨,鸟也。肉出尺胾。”只是提到鸨是多肉肥大(大块肉称胾)的鸟。 “匕”加“十”本是交配的意思。古代草原上栖息的雉、雁和鸨都很多,它们到发情季节都有交配行为,但因为只有鸨的身躯肥大且最不善飞,古人容易观察到鸨的交配情况,错误地留下了鸨喜欢交配的印象,故而创造了这个汉字。实际上这个常识性的观察错误将“鸨”误会了整整几千年。 起初的很多年,这个字都与妓女毫无关联。 最早将“鸨”和妓女扯上干系的,还是明朝那位会弹琴的宁王朱权,也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奇秘谱》的编撰者,臞仙也。其在《丹丘先生论曲》中称“妓女之老者曰鸨,鸨似雁而大无后趾,虎纹,鼓淫而无厌,诸鸟求之即就。” 封建社会里男性的偏见更是将古人的误会推波助澜,只可惜真正的“鸨”鸟如今早已成了珍稀物种,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可能濒临灭绝。尽管人类的老鸨早灭绝早好,但是禽类的老鸨还是最好不要在蓝色地球上消亡。 有道是:“屌丝未必牛屄,神马终究浮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