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西湖比作一位美女,美丽的风景是她柔美的容颜,是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的悦目;那么,丰富的历史人文便是美女的内秀,是她的赏心之处了。 大文豪苏轼说过,“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眼。”一句话就如此形象的点出了西湖的神韵,苏轼还亲自为西湖梳理了眉眼。 苏轼37岁那年任杭州通判,就建议浚六井,利民生。他54岁再次来到杭州,这次他看到的西湖,已是水涸草生满目疮痍。再不治理,二十年后,就再也看不到西湖了。 想到这里,苏轼的心一阵阵疼痛。那个和西湖一样美丽的女子已经随风长逝,西湖呀,万万不能也消失了。 浚湖工程开始了。苏轼,这位龙图阁学士、杭州太守、五十多岁的老人,每天都到工地上,事必躬亲。还带领大家把湖里挖出的葑草淤泥堆积出一条堤坝,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苏堤”。 苏堤两边种满了垂柳和各种花卉,顺着湖水看去,垂柳依依,繁华似锦,美不胜收。行走累时,走进楼外楼,喝着龙井茶,依窗望着西湖美景,叫一客东坡肉慢慢品味。眼前这一切,如梦似幻让人沉醉。唯觉似水流年,风月暗换,不知今夕何年。 恍然之间,湖面上飘过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纯净飘渺,似有若无,宛如仙乐。又是一个喜欢在西湖上弹琴长歌的女子,如苏轼的红颜知己琴操? 苏轼这次在杭州办了一件私事,重葬了曾经在玲珑山修行的琴操。 苏轼上一次来杭州的时候,与琴操结下了一段尘世情缘。 琴操本来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后来不幸被抄家,父母又相继亡故。弱女子无以为生,最后沦入青楼。琴操从小就饱读诗书,经常与客人吟风弄月,写诗填词。因为才貌双全,声名渐隆,成了当红名妓。命运多舛,琴操也无可奈何,可她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她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希望有一天能遇到心仪之人,清清白白相伴到老。 才女心中仰慕的自然是绝世才子。 “一见杨过误终身!”《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太过风流倜傥,很多少女们一见之下,就芳心可可为之心动疯狂。苏轼文采风流更胜一筹,诗词一出天下传唱。很多女孩子还没见过他,反复吟诵他的诗文,就心生爱慕,难以自持。 一个是色艺双绝的当红名妓,一个是震古烁今的风雅名士。 一个美好的日子里,他们相见了。投缘之下很快就成了知己。 两人时常相约,泛舟于湖光山色之中,湖光与琴声齐飞,美景与佳人同色!该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琴操早就听闻苏学士大名,对他的文采人品更是仰慕。一见之下,心中更是爱煞了这个人。可是,她如何说出口。她是青楼女子,虽然出淤泥而不染,两人的地位也是隔了天地之遥。 有一次,苏轼和琴操又在西湖泛舟。才子品茗,佳人抚琴,清风习来,水波荡漾,犹如人间仙境。 苏轼微微一笑,对琴操说:“我做长老,你来参禅,好吗?” 琴操自然愿意。 苏轼从眼前风光开言,“何谓湖中景?” 琴操答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苏轼又问:“何谓景中人?” 琴操答到:“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挽巫山一段云。” 人,在如此美景之人才更觉妩媚。风景如画,亦是有了人,才如此鲜活灵动。苏轼曾写下这样的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西子美到了何等模样,苏轼没有见过。在他眼中,一定和眼前的琴操一样,蕙质兰心,美丽脱俗。 苏轼又问:“何谓人中意?” 琴操一听此问,顿时脸红心跳。任是谁,面对自己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这时,都会又惊又喜又羞又急吧。 “随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琴操终于说了心中的话,等待这苏轼的回答。 苏轼一直不语,四处水色茫茫,一片静寂。良久,她还是问了一句:“如此究竟如何?” 苏轼沉吟了一下,说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紫衣当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刹那间冰凉。爱煞一个人,日日挂在心间,说出来,万一不是心中期盼的答案,如何承受。不说,只能是日夜思量,苦不堪言。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得到了,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脑海中,无端地出现了《夜宴》中青女的身影,一袭白衣,广袖长舞。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落寞、无奈和悲戚。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青女一边舞一边唱这首《越人歌》,如泣如诉。山有木兮,木有枝(知)。心悦君兮,心悦君兮君不知。其实,君如何不知,只是不愿接受。 青女明知道太子吴鸾不爱她,她却仍在默默地爱着,等待着。痴痴的,近乎绝望的爱。只希望,她爱的人不寂寞。 琴操听了苏轼的话,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她沉吟半晌后,决定了却情缘,削发为尼。 不久,苏轼为琴操赎身后,送她到玲珑山修行。 一代名妓,从青楼出走,在尘外谢幕。只是,一颗心,早已拨动,如何才能彻底的平复。 琴操遁入空门后,苏轼和佛印等人有时也去找琴操对诗,谈禅悟道。这期间,留下了琴操一首《卜算子》。 欲整别离情,怯对尊中酒。野梵幽幽石上飘,搴落楼头柳。 不系黄金绶,粉黛愁成垢。春风三月有时阑,遮不尽,梨花丑。 后来,苏轼被贬离杭州。 离开杭州前,苏轼去向琴操告别,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四月,一年最好的时光。他们面临的却是伤感的别离。“欲整别离情,怯对尊中酒。”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临别时,苏轼策马狂奔,无比忧伤的回头望了琴操最后一眼。 苏轼走后,琴操茫然若失,不久就郁郁而终,年仅二十四岁。苏轼在远方听闻琴操死讯后,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都是我害了你”。 对琴操,苏轼也是有过心动吧。“也曾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累美人!” 这次再来杭州,苏轼又来到杭州西的玲珑山,山水依然,佳人已去!他这一生,面对了太多次知心爱人红颜知己的逝去,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这方岩壁,他当年醉书“九折岩”三字还宛然如新。琴操,就是从这方岩壁后拐过去,消逝在绿树掩映之中。走进那方外之地。山路不长,却隔断了尘世尘缘。只是那些情愫爱慕,如何斩得断。 苏轼留着泪,将琴操重葬在此,还亲手种下“学士松”,陪伴佳人。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那个裙裾飘飘,抚琴而歌的琴操连同那西湖美景湖面琴声,烙在诗人苏轼和后人的怀想中,袅袅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