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在琢磨,第七回,十二支宫花的秘密。关于十二支宫花,描写不多: 薛姨妈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香菱答应了, 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 昨儿我想起来, 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 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 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薛姨妈道: "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上述这段话,我们要注意两点:
1.这花是当前宫里头的最新做法,是刚制作的;
2.这花是薛姨妈刚得的。
这两点,我想没有什么疑义吧?
在第七回首,有一首题诗,是这样写的:
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本姓秦。
我知道,有人就是从这首诗出发,认定秦可卿来自宫里的,因为这里把宫花和秦氏联系起来了。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早就说过,《红楼梦》里的女子原型,不独独是曹家的,有很多是曹家亲戚的,后面两句,其实说的是薛宝钗的一个生活原型,是江南秦氏女子。和秦可卿没什么关系,因为第七回,压根儿和秦可卿扯不上什么瓜葛,如果这诗和秦可卿有关系,应该题在第五回或者第六回还靠谱些。
通过上述这首题诗,我们知道,突出的是一个“惜”,爱惜、怜惜的意思,什么样的花值得怜惜和爱惜呀?肯定是被误解的,或者被低估的,或者是被抛弃的。
好了,我们不妨再梳理一下,一个在第七回一带而过的细节,送宫花,为何还要专门整首诗呢?还有这宫花绝对不是薛家以往收藏的旧货,而是最时兴的,说明是薛家刚刚从宫里头得的,这本是荣耀的事情,可是,薛家却不戴,偏要送人,是为什么呢?事情是不是很蹊跷?薛宝钗再不爱花,一个姑娘家,有一两朵也不过分呀。
其实,我们的眼光不妨再放长远一点。薛家进京,原因有三,一是薛蟠打死人避祸;二是薛宝钗进京待选;三是照顾生意。这三件事,两件都是后面有交代的,贾雨村了结了薛蟠命案,薛家的生意也有描述,唯独一件,就是薛宝钗进京待选的事情,从此再无提及,而结果明摆着,薛宝钗没选上,不要说皇宫,就是王室也没进,落选了。
按照常理,薛家是老资格的皇商,宫里熟人不少,还有侄女贾元春就是宫里的女史,实权派,薛宝钗又那么优秀,不被选上是不合符常理的。但是,薛宝钗还真的就落选了。
至于原因,我早就撰文说过,是为薛蟠命案所累,毕竟薛家有人命官司在案,尽管贾雨村多方掩饰,但是没有追究已经是万幸,呈报刑部的卷宗里薛家是当事人这个是跑不脱的。今上以德孝为重,贾元春以德孝获宠,薛宝钗落选在情理之中。所以,我以为,就在第七回,周瑞家的眼里的大病的薛宝钗,其实没病,就是落选的一个隐喻而已。
而这十二支宫花,就是另一个隐喻。本来,以薛家的宫里人头熟,以贾元春的关系,以王家王子腾的势力,薛宝钗入选不成问题的,可惜,薛蟠命案事大,被否了。这是所有人,薛家的老关系、贾元春和王家都想不到的,当然薛家薛姨妈薛宝钗也绝对想不到。所以,无论谁,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这宫里头的,不一定是贾元春,或许是拿了薛家钱财的有关系的太监也未必,这事儿没办成,脸上挂不住,所以,送了点宫里的新鲜东西,给薛家。
这样的东西,十二支宫花,对于薛家来说,不啻是一种微妙的讽刺,是不堪的伤疤。所以,薛家人是万万不会使用的,薛宝钗不会,薛宝琴也不会,薛家的丫鬟也不会,只能送人。而那首第七回的题诗,就是在借宫花感叹薛宝钗虽然才貌双姝,但却没有别皇宫或者王室“珍惜”,被弃了,那么,到底谁是薛宝钗的护花使者呢?
我以为,这就是十二支宫花背后的曹雪芹为尊者讳不可言说的秘密,他这样巧妙的“呈现”出来了。
唉,薛宝钗一生被弃,选秀被弃,结婚被弃,死而被弃,彻头彻尾的一个弃妇,好可怜的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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