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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是只计个人恩怨不问是非的莽汉

时间:2013-10-24 06:52来源: 作者:阎浩岗 点击:
  在普通读者心目中,特别是在山东籍读者心目中,武松是《水浒》中首屈一指的大英雄。如果说宋江作山东人优秀代表有争议的话,武松是公认的“山东大汉”形象代言人。确实,在《水浒》里,从篇幅讲,武松的故事最突出——用了整整十回,号称“武十回”,按百

  在普通读者心目中,特别是在山东籍读者心目中,武松是《水浒》中首屈一指的大英雄。如果说宋江作山东人优秀代表有争议的话,武松是公认的“山东大汉”形象代言人。确实,在《水浒》里,从篇幅讲,武松的故事最突出——用了整整十回,号称“武十回”,按百回本算占全书十分之一。这十回书几乎回回精彩,扣人心弦。武松打虎、杀嫂、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的故事经过小说、山东快书、连环画、电视剧等多种艺术样式的传播,早已家喻户晓。


  人们喜欢武松,一因他武艺高强,二因他快意恩仇。其武功在《水浒》中堪居一流,后人还据以演绎出他曾学武少林寺的经历。他的快意恩仇,让读者、观众或听众读着、看着或听着痛快,不似读林冲故事或宋江故事那样多少有点憋屈。而与之相关的西门庆潘金莲故事,也使许多论者和编者兴奋莫名,津津乐道,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但是,武松却有非常明显的缺点,作为对民间精神影响极大的英雄人物,也可说是致命弱点:其一是做事只计个人恩怨而不问是非善恶,其二是逐渐发展成的嗜杀,以至像李逵似的滥杀无辜。


  武松的不问是非善恶,早在阳谷县任职时即已显露端倪。大家知道武大郎的出事与武松出差直接有关:武松如果在家,潘金莲就没机会红杏出墙。可这武松为什么出差?是到外地抓逃犯?是进京为阳谷县申请扶贫款?都不是。原来,知县在阳谷任职两年,搜刮了不少钱财,想要派人送到东京一个亲戚家里,让亲戚替他活动打点,以便升官。知县提拔武松做都头,其实主要就为让其出这趟差,让他以出公差名义为自己办私事。因为知县知道,武艺不出众很难完成护送任务。


  当然,这件事武松不问究竟尚情有可原:他刚到本县任职,而且是下级,不便过多追问事情根由,加之他正感激知县给自己安排了个好工作(不只上班离家近,还常有土兵伺候,在县城也受人尊重),所以领导叫干啥就干啥。另外,他也有借出差观光旅游的想法。


  但不反腐的武松很快自己就吃了腐败的亏:出差回来,他发现哥哥被谋害,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他去找知县告状。这知县虽和武松关系不错,可由于西门庆暗里许了他银两,他拒绝受理此案。于是,逼得本想通过合法途径解决问题的武松不得不亲自操刀了断,犯下命案。这时武松该想想了:前些日子他出差替知县送的那批钱财是怎么来的?!


  武松的只计个人恩怨、不问是非善恶,在十字坡再次表现出来:他发现了张青孙二娘杀人做人肉包子的内幕(张青亲口对他说自己的经营之道:“有那入眼的,便把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然后又亲眼看见张青的人肉作坊里“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他自己若非及时识破,就险些成了“黄牛肉”。但由于张青得知他姓名后对他纳头便拜、礼遇有加,他马上就和张青夫妇结为兄弟,一点也没谴责或制止张青谋财害命、滥杀无辜的凶残行为。


  考虑到鲁智深也有过类似经历,后来也和张青结拜了,梁山上此类人多的是,武松这次过失也暂可原谅。


  而在替施恩夺回快活林这件事上,武松的只计个人恩怨、不问是非善恶表现得最为典型。而且和鲁智深相比,他这个问题特别突出!


  施恩何许人也?他乃是孟州牢城管营的儿子,也是一个恶霸:他凭着父亲势力,加上自己会些拳脚,开了快活林的酒店。他又从牢营找了八九十个囚徒,把他们安插在别家开的客店酒店、赌坊兑坊里,各家都要听他的,都要向他进贡;就是过路妓女,也要先来参拜他施恩,才能营业开张,取得为人民服务资格。所以,“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经济收益大大。这施恩其实就是黑社会头目。蒋门神打他、抢他生意,是典型的黑吃黑。武松替施恩夺回快活林、醉打蒋门神,实际是帮一个恶霸去打另一个恶霸。


  武松打蒋门神与鲁达打镇关西,情节颇为相似:都是先去寻衅找茬、激起对方怒火,然后下手。但列位看官明白:鲁达帮助的都是弱者、无辜者,比如金老妇女、刘太公父女、瓦罐寺和尚,以及被陷害无还手之力时的林冲。这与武松帮助施恩有本质不同。武松帮施恩,只因施恩效法太子丹、孟尝君,先对他“施”了“恩”,而这“恩”无非就是没打他的杀威棒、给他好酒好肉,再加上不断夸赞他的武力。有了这些,武松就肯替他卖命。


  紧接下来是武松与张都监的交往。可以设想,如果不是张都监有意设套陷害,如果张都监真的信任并重用武松,这武松肯定会成为张都监的奴才和打手,哪管他欺男霸女,哪管他贪赃枉法!


  中秋之夜,张都监将自己心爱的养娘玉兰“许配”给武松,女色方面颇能自持的武松也动了心:一感到酒力上来,平时贪杯酗酒的他竟然主动撤退,为的是怕失了礼节。回到宿舍,他还激动得睡不着,于是到院里耍了趟哨棒以宣泄力比多。睡下后心里还想着张都监“……又把花枝也似个女儿许我”。你想,他能不为张都监卖力么?


  武松本来并不嗜杀。在被张都监欺骗之前,他对杀人一直持慎重态度:杀潘金莲、杀西门庆讲究可靠证据,杀王婆交给官府,街坊四邻一个不伤。刺配孟州路过十字坡时,张青曾建议他先杀了两个押送公人,然后去二龙山落草。此时的武松一则还没过够体制内生活,二则不想伤害无辜,就对张青说:“这两个公人,于我分上只是小心,一路上服侍我来,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


  但在大闹飞云浦之后,由于受骗上当导致的极度怨愤难以控制,武松终于杀红了眼,达到黑旋风李逵的境界:先是在飞云浦对要害他的四人抗拒从严坦白也从严,一个不留,然后到张都监家里从后槽杀起,连杀男女一十五人。所杀之人,除了张都监、蒋门神和张团练三人属于罪有应得,其他均属无辜。朴刀砍下来,全不管他甚么阶级兄弟、阶级姐妹。就连那一度让武松心动的玉兰,也被武松拿刀“向心窝里搠着”!


  武松这时大概心里想:既然我不能进入你的心,就让刀代替我吧!


  算上此前亲手杀的潘金莲、西门庆,间接杀的王婆,以及在飞云浦杀的四人,武松上二龙山之前共杀害二十二人。他这时想的只是:“杀了一百个,也只是这一死”。此时,“天理”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也会遇到与武松所遇类似的问题:我们知道一个人不是好人,他对别人很冷酷,甚至犯有罪行,但他或她对我们本人很好。这时我们该怎么办?过去的道德观念提倡按原则办事,鼓励大义灭亲,但如今像武松那样按与个人恩怨关系来选择如何对待他人的情况似乎更多。这就是中国“人情关系”压倒法律与道德原则这一特殊“国情”的心理根源。


  而许多《水浒》的读者和论者对其中非人道的嗜杀倾向缺乏应有警惕和批判。有人还因林冲初上梁山时不忍杀害无辜、交不出“投名状”而瞧不起林冲,岂不知这正是林冲的可贵之处!不滥杀无辜、不计个人恩怨得失、替弱者抱不平,也是鲁智深高过其他“好汉”的地方。


  除了上述两个缺点,武松还有个可以谅解的小缺点,就是虚荣好面子。他架不住别人吹捧,别人一捧他就来劲。为逞强扬名。他杀人后还要在墙上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塔利班似的声称对此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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