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之于台湾,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在台湾六十年里,创造了很多的匪夷所思。他一个人撑起了一片天,不仅给台湾的政治界以不小的冲击,亦且给文坛带来了新风尚。他自己从来不避讳夸耀,甚至有些自吹自擂,说自己的文章,在白话文中间,排在前三名。而前三名的名单呢,是李敖,李敖,李敖。他借助古人的话,说五百年必有圣人出。三百年来和五百年后,他李敖靠白话文就可以永垂不朽。
无论你对于这个“狂人”怎么看待,我们还是能够感受的到,他李敖的文学基本功,的然是首屈一指的。有一档娱乐节目说李敖骂人,也是有凭有据的,从不胡说,他说:“张三,你是王八蛋。”然后,就举出五百条张三是王八蛋的理由,不由你不服。李敖对此也毫不隐晦,说他受胡适之的影响,讲话从来不务虚。
李敖在自传《李敖快意恩仇录》里,回忆大学时候与胡适之的相见,以及从预备军官回来后,穷的当裤子,胡适送他一千元。这些事情李敖声情并茂的讲来,令人动容。他的日记可以作证,说的全是实话。一九六一年胡适死去,他写下《胡适之来到地狱》、《播种者胡适》。时间过去十几年了,他还念念不忘,有一口气写下了《胡适研究》。他对于胡适一代的推崇,和对于胡适的感念,是如此的深啊。
胡适的为事,感动了李敖,因此他学者胡适,要作一个像胡适的人。文学风格上,我们明显看出来他与胡适的类似与模仿。他的很多散文,内容貌似夸夸其谈,一看他摆出的论据,又在在是胡适的老货了。他处处以胡适的要求责己,不免露出抄袭的痕迹了。
我们不要给李敖的文风吓怕,还应看他的文章在说什么,又没有弄错的地方。谁都不是完美的,都有糊涂的时候。
前几年,李敖七十岁了,他赶在这个关节,出版了一本专写女人的小说《上山·上山·爱》。其中,第三章说:
“六世纪范缜主张‘神灭论’,他说精神之于形体,就好像刀刃之于刀子,从没听说过刀子没有了还有刀刃的,怎可能形体不见了还有精神呢?这才是正确的。”
这段话,胡适在写他是自传时,也曾引用到。安徽出版社的《胡适自传》,收录了他用英文写成,翻作中文的《我的信仰》。胡适明确说,他是不信鬼神的。有何依据呢?就说他不到十岁,点读《资治通鉴》,讲到范缜一节,被范缜一百多字的话给说服了。《通鉴》怎么说,我引来大家看看。
“范缜盛称无佛。(竟陵王)子良曰:“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曰:“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散:或拂帘幌坠茵席之上,或关篱墙落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子良无以难。缜又著《神灭论》,以为:“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也。神之于形,犹利之于刀;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哉!””
胡适在这段话里,找到了哲学的依据,前一段对话,范缜以“偶然论”驳“宿命论”,足见其智慧善辩。后一段就是他引为不信鬼神的座右铭。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
“形体是精神的载体,精神是形体的应用。精神相对于形体,就像是锋利相对于刀刃;从没有听说,刀刃没有了,还会有锋利在的。这样说,怎么容许形体灭亡了,而精神还在呢!”
我们回头看看,李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说,“形体对于精神,好像刀刃对于刀子”。一开始就理解错了范缜的意思。这是他糊里糊涂引用胡适的后果。也算是他难得出现的一个错,纠结出来,让大家理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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