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霍乱时期的爱情》:真是无可救药了
时间:2012-12-10 18:32来源: 作者:独步无尘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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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好像是个异类,打破了这个的魔咒。他198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创作的第一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成为他最好的作品,甚至超越了珠穆朗玛峰一般的神作《百年孤独》,顶天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与《百年孤独》那种“变现实为幻想又不失其真”
从阅读的角度来看,我对诺贝尔文学奖不感兴趣——我只是把它当娱乐新闻看。所以,今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言,我感觉欢欣,到底是中国人的第一次,有历史纪念意义;但我不受鼓舞,以前没读过莫言的作品,将来也不打算读,原因有二:
首先来听听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莫言的授奖词:“他的魔幻现实作品融合了民间传说、历史与当下”。让人不禁想起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
加西亚·马尔克斯及其代表作品《百年孤独》,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那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幻想与现实,只怕读者走火入魔,功力稍差的,读完后就跟作者一样变成老年痴呆。再者,诺贝尔文学奖从来是对人不对书,相当于终身成就奖,一旦获得,几乎封笔,从此再难创作更好的作品。
不过,马尔克斯好像是个异类,打破了这个的魔咒。他198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创作的第一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成为他最好的作品,甚至超越了珠穆朗玛峰一般的神作《百年孤独》,顶天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与《百年孤独》那种“变现实为幻想又不失其真”的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相比,《霍乱时期的爱情》简直就是返璞归真,描写了一段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三角恋情——总共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其中,暗恋相思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实际追求一年十个月零七天。
这不可思议的爱情和爱情的不可思议,就是爱情的“传奇”——“正是那偶然的一瞥,引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持续了半个世纪仍未结束。”
一个私生子,在送电报时看到暴发户的女儿,一见钟情,惊为“戴王冠的仙女”,然而他只能每天坐在福音花园黄色的杏树下的长凳上,假装看书,只为能远远地偷偷看她一眼。从此陷入了无望的暗恋中,跟染上了霍乱一般,其症状表现为心事重重,寡言少语,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夜夜难眠,后来发展为腹泻,吐绿水,晕头转向,还常常突然昏厥,脉搏微弱,呼吸沉重,像垂死之人一样冒着虚汗。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病,简直是无药可救,母亲的经验是失效了,爱莫能助,医生也只能开出治标不治本的方子,用椴树花熬水来镇定神经,建议病人外出散心,希望通过距离让他得到安慰。可是病人不愿配合治疗,甘愿享受煎熬,“我对死亡的唯一痛苦,是不能为爱而死。”
他只有等,等到她结婚,他还是等,下定决心要等到她老公死,等得没有了自我——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也有可能死啊,或许先她老公死呢?他打算将这份忠贞不渝的爱情保持到世界末日,虽然他跟很多女人发生关系,甚至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女人,并且不背叛其中任何一个,“人心的房间比婊子旅馆里的客房还多,”但他始终分得清,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以下,而她则占据了他的全部空间。
而她呢?迫于父亲的压力,为了一长串姓氏嫁给一个世袭贵族,新婚旅行回来就发现自己囚禁在一个错误的人家,婆婆的刻薄和小姑子们的愚昧让她绝望。她们批评她拿刀叉的方式,批评她大步走路,批评她穿得像马戏团里的人,批评她像乡巴佬般对待丈夫,含沙射影说不会弹钢琴的女人不是一个体面的女人,甚至连做一个梦都逃不过她们的指责,“正派的女人不会做这种梦”。好不容易婆婆死了,小姑子嫁了,丈夫又发难了,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必须完美无瑕,必须符合他的喜好,却又不能去问他——问了也白问,他只会答“随便什么都行”,可到了吃饭时,随便什么就不行了,肉不能有肉味,鱼不能有鱼味,为了让他的尿液中有芬芳味,她得不惜一切代价找过了季的芦笋,稍有怀疑,他就推翻桌面,“这顿饭没有用爱来做。”他是个完美的丈夫,从不会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从不关灯关门,如是发现衣服上缺了一粒扣子,就会抱怨:“男人需要两个妻子,一个用来爱,另一个用来钉扣子。”他甚至怀疑婚姻本身的性质,两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性格不同,文化不同,甚至性别都不相同,却突然间不得不承诺生活在一起,睡在同一床上,分享彼此也许注定有所分歧的命运,完全违背科学,太荒谬了。所以,虽然丈夫向她提供了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他的理念是:“你要永远记住,对于一对恩爱的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
如此,吵吵闹闹也过了五十多年,过完了金婚,诀窍就是:“社会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胆怯,夫妻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反感。”偶尔,她也会想起年少时,那个福音花园杏树底下看书的少年,虽然她一直想用一块没有泪水的海绵将有关他的记忆彻底抹掉,让他在她的记忆中所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往日一样深深地叹息一声:“可怜的人”。
直到她七十二岁时,丈夫因为一只鹦鹉失足从树上摔下来死了。第二天,那个少年,如今已是老男人,就急不可待地向她告白。爱情经过五十一年的窖藏,愈发醇厚芬芳。然而一切都得重新再来,因为,他还是原来的他,而她已不是从前的她,子女的反对,社会的偏见……好在,她已当家作主,“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让他们见鬼去吧!如果说我们这些寡妇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再也没人能对我们发号施令。”
这一次,两位年龄相加超过一百五十岁的黄昏恋,简单高效,仅用时一年多,最后直接登上他的客船,挂起了一面代表“霍乱”的黄旗——不用载客,不用载货,当然,也不得靠岸。船长问他:“我们这样来来回回的究竟走到什么时候?”他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个日日夜夜准备好的答案回复:“一生一世。”
灾难中的爱情更加伟大而高尚。总结这段爱情成功的秘诀,或许就是:文字的力量!
他刚追求她时,每天都给她写一封甚至两封比情诗还深情的情书,让她相信了那就是爱情,阅读他的信就是她少女生活的全部。他重新追求她时,每三天给她写一封比哲学还深刻的情书,让她相信了那就是人生,阅读他的信就成了她寡妇生活的依赖。当写情书成为习惯,无论写什么东西,都激情澎湃,以致他在船上做总经理秘书时,写的公文都像情书,就连他笔下的载货清单依然带着韵脚,常规商业信函透出抒情味道。甚至一有空,他就在“代笔人门廊”上帮助大字不识的恋人们书写香飘四溢的情书,以此释放内心积聚的那些在海关报告中毫无用武之地的绵绵情话。当他的叔叔训斥他一辈子都写不好一封商业信件时,他带着几分倨傲不屑道:
“我唯一感兴趣的是爱。”
霍乱时期的爱情,真是无可救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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