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跟向玲心之间的不愉快，就好像一直是韩枫一厢情愿的事情，这也是让韩枫最厌恶的。从幼儿园到中学，他们虽然都在同一个学校，可是谁都不招惹谁，只除了避免不了的碰面。每每这个时候韩枫总忍不住一反常态，对她冷言冷语。

其实韩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待小语，他总能那么温柔，可是看到向玲心就忍不住发火，大概是小时候结的心结太深了。

他可是让韩枫气不过的就是，向铃心从来都不理睬他，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好像他有多碍眼似的。一直到高中分文理科班，他们被分在了一个班，每次在教室里见到他时，向铃心总是带着冷漠的眼神和蔑视的表情，就这样从他身边路过。

但是更可气的是，一个月前为了韩枫一家生活方便，莫家帮韩枫和他的妈妈林文秀租了向玲心家旁边的那个小小的老房子，他们也算是邻居了，连那个破破的小院子围墙都是连在一起的，可是向玲心还是不理韩枫，看到韩枫就像陌生人似的。

其实韩枫觉得，自己会这么讨厌她不过是因为就是而且不喜欢被她这样彻底无视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明明他们是邻居，还是天天见面的同学，却像是仇人似的，他不喜欢这样，真的很不喜欢，所以每次想到向玲心，他就忍不住火大起来。

想着想着，韩枫就走神了，直到听见莫语的抽泣声，他才醒过来。

“小语怎么哭了？”一边安慰着莫语，韩枫一边在心里叹气，这才是女孩嘛，娇弱的、乖巧的，偶尔还会哭，向玲心那种从来没有表情、冷得像冰一样的脸，还有顽固可恶的个性，根本就不是女孩该有的。

“你都不理我，枫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连小语叫你都听不见？”莫语渐渐地停下了哭泣，怯怯地开口。

“没事没事，枫哥哥只是在想该回去做作业了，不然明天枫哥哥就要被老师骂了。”

找了个理由安慰莫语，韩枫故意做了个可怜兮兮的鬼脸，惹得莫语笑了起来。

看着莫语笑了，韩枫才松了一口气。在韩枫心里，莫语是他疼爱的妹妹，他不喜欢她哭泣，只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老师会骂人吗？那枫哥哥是不是要回去了？”莫语信以为真，不舍地看着韩枫。

“乖，明天枫哥哥还会来的，小语不哭好不好？”拍拍莫语柔嫩的脸颊，韩枫轻声地哄着。

“那说定了哦。”莫语擦擦眼角的泪痕，一脸企盼地望着韩枫。

“说定了，枫哥哥从来都不会骗小语的，不是吗？”对莫语，韩枫从来都是温柔的。再加上莫语从小就有自闭症，韩枫对她就更加疼爱了。

“嗯。”莫语乖乖地点着头。

“那我走了哦。小语要乖乖地听话知道吗？”朝着莫语灿烂地一笑，韩枫转身挥了挥手，离开了。

太阳已经下山，只有暗红的晚霞还慵懒地挂在天边，为四周的景物涂上一层淡淡的色彩，行色匆匆的向玲心正飞快地往家跑着。

她刚刚从打工的地方赶回来，买了菜准备回去做晚饭，希望可以赶在爸爸回家前做好晚饭，不然……

想到爸爸，向玲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怕现在的爸爸，自从妈妈过世以后，爸爸每天回家都是醉醺醺的，不是倒头就睡就是打人摔东西。

失去了妈妈，她连爸爸也失去了。

咬紧了唇，向玲心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和害怕，她吸了口气，忍住眼里因为想到妈妈而出现的泪水。不能哭，她没有哭的资格，如果哭了就是对命运屈服了，如果屈服了，她怕自己再也无法坚强起来。

换了一只手提着菜，向玲心一言不发地往家赶，直到撞到了人，脚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向玲心才不得不站住。

“对不起。”

没有注意对方是什么人，向玲心低着头轻声地道歉，长长的刘海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而凌乱地散在额前，挡住了她的面孔。脚下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因为被人踩到，黑色的脚印明显地印在上面。向玲心不想浪费时间，此刻的她只想赶回家去，做好晚饭等爸爸回来。这样，她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对不起？你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眼睛放在那里装饰的？”没来由地被人一撞，韩枫看着原本干干净净的裤子上溅到的油渍，就不由自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要不我帮你洗干净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向玲心在一家小餐厅打工，老板每次都很好心地让她带些饭菜回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因为刚才的碰撞而微微裂开的口袋，抬起头来，却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孔时呆住了。

韩枫！

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向玲心愕然地看着一脸戾气的韩枫，随即平静下来，脸上再次恢复了淡然冷漠。

她记得韩枫，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们都是小不点，那个时候，他和莫语脸上的笑容都太灿烂，让向铃心觉得很刺眼。

所以她当时逃了，用最拙劣的手段逃避了让她羡慕的温馨场面，她冷冰冰地拒绝了韩枫的关心，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

不过，这都过去了，现在的他们不过是陌生人，或许比陌生人还要糟糕。

“我替你洗干净吧。”冷静下来的向玲心淡淡地开口。今天走得太急了，是她的错，况且的确是自己的东西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她没有心情跟韩枫计较。

3．无心的伤害

“你帮我洗干净？我可不敢。”轻讽地看了看向玲心肥大的衣服，韩枫撇了撇嘴，“向玲心，我说你可不可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走路横冲直撞的，真像个野丫头。”说着，韩枫瞪了一眼向玲心，就像是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似的，一看到向玲心，韩枫的恶劣因子都冒出来了。

“韩枫，我是什么样子跟你没关系吧，你什么时候变成狗了，管这么多闲事。”

听见韩枫的话，向玲心的眼神更冷了，嘴角带着几分讥诮。她最讨厌别人这种轻视的眼神，这些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明白她担负着什么，却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对着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她从来不知道忍耐，冷漠是她的保护色，而尖刻和顽固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你！向玲心，你说话客气一点，什么狗，我……”韩枫气得叫了起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样口无遮拦。

“我怎么不客气了？如果你不是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这么说，既然你不要我帮你洗干净，那我走了。”向玲心根本不在乎韩枫的暴跳如雷，转身就走。

“喂，你给我站住，向玲心你这个男人婆，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教你的，一点家教都没有，那种话都说得出口，你看看你自己，牙尖嘴利，到底哪里像个女孩子，难怪在学校里没人喜欢你。”看见向玲心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韩枫的火气烧得更加旺盛了，跳起来就对着向玲心破口大骂。

可是，骂着骂着，韩枫的声音就渐渐地小了起来，最后停了下来，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向玲心的，虽然自己不喜欢向玲心，可是真的没有要伤害她的想法，但是，看见向玲心的样子，一个人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的样子，韩枫的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原来的火气渐渐地消散了，他站在原地就这样沉默着。

而本来不打算理他的向玲心，越听心揪得越紧，她也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教室里只用读书就可以了。可是她不像他们一样幸运，怨气化作委屈，委屈化成了愤怒，终于在最后向玲心忍无可忍地走近韩枫，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的时候随手抓起刚刚在菜场买的鸡蛋，捏碎了往韩枫身上丢去。

“韩枫，注意你的用词，要我说话客气一点，那么也拜托你客气一点，对于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我根本没有必要去尊重。”向玲心冷冷地看着呆若木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韩枫，还有流了他一头一脸衣服也没有幸免的蛋清蛋黄，回头就走。

“向玲心，你给我记着，这笔帐我一定会记得跟你算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韩枫愣愣地看着身上粘腻的液体，看着几乎报废的衣服，这才如梦初醒，暴跳起来对着向玲心的背影大吼。

“小枫，天哪，你这是什么样子？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你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韩枫回到家里，当林文秀看到一向乖巧的儿子头发上挂着鸡蛋液，身上还流淌着浅黄色的液体时，不由得惊叫起来。

“妈，我没事，我什么都没干，只是遇到了一个疯子。”韩枫一边对林文秀解释，一边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着向玲心，要不是她那么野蛮，他怎么会被妈妈责怪。

“小枫，你的个性妈妈还不了解吗？一生起气来就容易冲动，跟你爸一个样子，要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恼了别人，谁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林文秀碎碎地念着，又气又心疼，“还不快点把衣服换下来去洗个澡？小枫，妈妈把你养大真的不容易，你别让妈妈天天为你担心好不好？”

韩枫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在韩枫爸爸走了之后，一个人把韩枫拉扯大。

对林文秀来说，韩枫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了，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她真的是又气又心疼，又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到底是哪家的小孩这么恶劣，居然对她的孩子做这种没品的事情。林文秀真是越想越气，对韩枫也发起脾气来了。

“妈，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韩枫也有点火大，可是又说不出这是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女生弄的，又不能对妈妈生气，他可是很爱自己的妈妈的，只得不停地推诿，“妈，你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意外？哪来这么多的意外？”林文秀不信，叉着腰看着韩枫，“小枫，你可给我记住了，别在外面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了你，可是如果你敢给我在外面惹事，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知道了。妈，我发誓，我发誓行不行？我真的没有，我这就去洗澡，你消消气。”

韩枫无奈地抱着林文秀安慰起来。这些年来他知道妈妈的诸多辛苦，所以即使心里委屈，也不愿意违背妈妈的意思。

妈妈是个好妈妈，韩枫笑着抱着妈妈这样想。亲了老妈一口，韩枫才上楼洗澡。

“唉，你这孩子……”看着韩枫走进屋里，林文秀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韩枫是个孝顺的孩子，每次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让她操心，只是做妈妈的，谁能不担心呢？

4．脆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