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在接任族长以后,确如自己所应诺的那样,拼尽全力去保护草原。但毕竟,敌不过苍天的惩罚。 自汉人入侵草原以来,带来了所谓“现代化”的观念。首当其冲地,就是以提高生产效率为名,不顾草原负荷,成倍提高放牧羊牛的数量。大量涌入的流民又随意砍伐树木植被,破坏草场,到处掘地挖坑找矿石,还带来摩托、汽车、步枪等先进机器,大肆砍杀狼群、杀狗吃肉,导致生态失衡,鼠疫泛滥,把整个草原弄得乌烟瘴气。 早在数年前腾格里就已经发威,他们这些牧民诚恐诚惶,汉人却没有半点觉悟,依旧大肆破坏草原。 事到如今,奄奄一息的草原彻底撑不住了。大片沙漠侵吞青草地,天空也愈发亁闷。腾格里终于怒极,又是一场大旱降临。 本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族群,早在数年前就改为了定居放牧,族人的数量也骤减。这旱灾一发,沙起了,草焦了,备粮早就用完,羊群渴死饿死大半,到了实在撑不下去的地步。邻近的族群也大都境遇相同,有的已经离开了草原。 老族长留给那日松的遗言是让他挽救草原,然而,那日松去世前的遗言却让阿木尔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放弃草原,保全族群。 当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能置信地望着那日松。老人脸上全是无奈。现在看来,这预言要变成现实了。 将随身带的水袋装满,河床已经几乎见底。夕阳西落,暮色苍茫,黄昏汹涌袭来。 再次上马,阿木尔慢吞吞地骑回族里,一路低着头,不敢看族人一张张充满期望的面孔。 在人群中,他找寻到乌力罕的眼神。后者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不知刚才去了哪里的巴根此刻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支持你的决定。” “所以,后来你的决定,是什么呢?”子墨发声,打断了阿木尔吉普车里长久的沉默。 “还能是什么?”莫日根说得苦涩。 阿木尔点点头,直起身:“向北转个弯就到了。这以后的事,下次再讲吧!” 跟着下车,见到不远处燃起渺渺炊烟,两顶破旧的帐篷看起来年久失修。帐篷周围方圆一里都是沙地,稀稀落落地长着半人高的菜,在风沙中蔫蔫的。 “这里,这里真的能住人吗?!”子墨掩饰不住的震惊。 “当年族群迁移时,几位老人死活不愿离开草原,其中包括阿木尔的阿妈。”一路没出声的叶琳娜,听了这话上前来解释,“这几年,老人越来越少,帐篷也剩得越来越少。” 众人上前,从帐篷里果然走出几位颤颤巍巍的老牧民,头戴毡帽,面容苍老。见到他们,一个个都老泪纵横,冲上来拥住阿木尔。 “阿木尔啊阿木尔,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老阿妈遗体的时候,纵是一路强装镇定的草原勇士,终于忍不住流下来英雄泪。叶琳娜轻抚着跪下的阿木尔,也泪下如雨。 草原的冬天温度低,老人的遗体只有些干枯,嘴角还含着一丝笑意。 旁边的牧民说,在挚爱的草原上,她走得很安心,只留下遗言,一定要进行天葬,去腾格里那里追随丈夫。 子墨认真地鞠三个躬,转身退出帐篷。放下帘幕的间隙,看到阿木尔正在跟老人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