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有味道了!”科普 董仁威读完《三体》后禁不住感叹,“我一二十年都没有得到过如此高雅,又如此惊心动魄的精神享受了!”
去年11月,《三体3:死神永生》首印4万册,3天即告全面断货。目前销量已超过15万册,颠覆了硬科幻小说不可能畅销的“常识”。与此同时,在豆瓣读书的评分中,《三体3》飙到了9分以上。
《三体》之后,出版界出现科幻小说的出版热潮,科幻小说本身也开始引起主流文学界的关注,并激发了广大读者的阅读兴趣。
圈内人一方面被这种欣欣向荣的形势鼓舞,另一方面开始思考,好看的科幻文学作品该如何创作,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之路该怎么走?
科幻文学不等同于儿童文学
很久以来,科幻小说长期被定位为特殊的科普读物,是给青少年进行科学知识传播的儿童文学。“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写科幻小说,他们觉得科幻比较不入流,都是小孩子看的东西。”年轻的科幻小说 夏笳提及这点很无奈。“郑渊洁的那些也是科幻吧?”“是不是还有奥特曼?”在很多人心中,科幻只是孩子们世界里的东西,这确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科幻文学角色现状。另一方面,也有读者觉得科幻作为类型文学,阅读门槛高于主流文学,自然而然联系到看不懂的公式、理论。引力波、费米悖论、星云、阈值、熵……“有些字还念不明白呢!”“科幻啊,看不懂。”总之,不论出于怎样的认识,科幻文学在中国常常被广大读者排斥在阅读范围之外。
头顶“儿童文学”的“定位”而无法跻身主流文学,又因跟科学沾边显得高深莫测,科幻文学作为小众文学一直在夹缝中艰难生长。从去年开始,准确地说是从刘慈欣的《三体3》和韩松的《地铁》出版开始,科幻小说不仅得到了主流文学界的好评,甚至还能引发广泛的阅读热潮!
科幻 们开始意识到科幻文学能够做到大众化。中国科普 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居云峰说,科普 协会在评选科幻作品的时候,不仅看作品是否以文学的形式写出科学的内涵,也要考虑其是否大众化。这意味着,优秀的科幻作品既有科技含量,又能启发读者想象和思考。
居云峰亦提到,科幻文学的价值不仅仅是科学知识的传播,“更重要的是要具有科学的思考,聚集科学的精神,并以文学这一最贴近人心的方式翻译出来,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科幻文学靠的是科学本身的震撼力
“凡是不以好看为目的的小说都是耍流氓。”这句笑谈突出了“好看”对于小说的重要意义。那么,科幻怎么才能“好看”呢?
美国电影《黑客帝国》是典型的科幻题材电影,带给观众的绝不仅仅是感官上的刺激。有人观影后说,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思考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科幻刺激人们思考关乎人生、世界乃至宇宙等种种哲学问题。而这种刺激的来源不仅仅是文学的感染力,更来源于科学本身的震撼。著名科幻 何夕说:“中国人是需要科幻的。”如果说幻想是人的美好天性,而科幻恰恰能以科学知识和科学方法为幻想提供解释——一个能为幻想提供解释的文学门类,其魅力不言而喻。刚刚出版了新书的女科幻 钱莉芳说:“科幻小说能够畅销,一定是它迎合了人们内心深处的审美需求,这个需求就是好奇。”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将读者的好奇心调动起来,这的确是科幻文学具有的独特优势。对未知的好奇,并认定这未知背后一定有着某种答案,读科幻文学作品的过程演变成在科学的引导下探索未知的过程——也许人们对科幻真的有本能的需求。
不过,并不是所有科幻 均对科学的震撼力抱有乐观态度。中国科普 协会会员、资深科幻 王晋康认为,以科学震撼力为核心的科幻作品可能是科幻精品,但不太会是大众化的文学作品。在王晋康看来,科幻文学在走大众化路子的过程中如果能把科学的震撼力表现出来,这就很好了。
《三体》是爱情小说?
负责出版钱莉芳新作《天命》的磨铁公司,其总裁沈浩波既是出版商,也是诗人。这双重身份让他兼有对市场的敏感和对文学的敏感。“我更认可好莱坞的游戏规则,更认可商业化使之主流化。”在科幻文学如何主流化的方式上,沈浩波很明确。他希望钱莉芳能够继《天意》和《天命》之后再写出一部以历史为构架的“天字号”小说,以夯实钱莉芳“历史科幻”的品牌。“我知道贴标签是反文学性的,但是就商业而言,商业是需要品牌的,品牌是需要标签的。”“每个 要规划自己的品牌,形成自己的优势。”他说。
如果说贴标签并打造品牌是出版商的事,那么科幻 们思考的更多就是如何让自己的作品更适应商业化。对于这个问题,韩松认为科幻小说商业化首先需要资本投入,而对于作品本身,最根本的因素是打动人心。“靠什么打动人心?”夏笳问。“爱情啊!刘慈欣的《三体》就是爱情小说!就是最后刻在石头上的看不清楚的那几个字。”韩松的一本正经中透着幽默,“哎,他们最后的爱人还都换掉了。”以情感的投入来吸引感染读者,是他的坚持。在钱莉芳看来,科幻 适用商业化过程中最成功的是能做到既表达了自己也取悦了他人。“我怕我的文字把读者拒之门外,最后连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都不明白。”为了使两者结合到最佳程度,她在写作过程中不仅注意淡化专业知识,而且在遣词造句上下足了工夫。
正是顾虑到科学的专业性会疏远读者,从而与商业化背道而驰,科幻 们特别注意表达的通俗化。比如,钱莉芳在她的小说中尽管旁征博引,却尽量一个注释也没有,“就怕注释给读者以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告诉记者。
“7年拿一部作品,这就对了!”
似乎,商业化是科幻文学拥抱美好前景的最好途径。不过,王晋康发出了另一个声音,他承认科幻文学现在非常需要商业化,但他也意识到科幻文学亦要适当脱离商业化,“让科幻 们能够静下心来写自己内心的东西,思考具有人文关怀、关乎人类命运的比较宏大的命题。”
科幻文学理论研究学者吴岩告诉记者,对“主流化”的定义不一样,追求科幻作品主流化的道路就有差别。如果主流化即意味着通俗化,很早以前鲁迅便提出“经以科学,纬以人情”的理论,经纬交织便是通俗化的好作品。可是,若以经典的西方文学的基本价值观考虑主流化,通俗化就不再合适。经典的西方人文主义是说人的价值,然后再去说探索自然——这才是最核心的东西。以这样的标准反观通俗化,离文学价值就有很大距离。在吴岩眼里,科幻文学领域可以大有作为,但需要有意识地避免市场经济环境中人的非理性。科幻作品的创作和作品商业化是两队人马的事,科幻 要做的是静下心创造优质作品,“钱莉芳七年拿出一部作品,这就对了!刘慈欣六年拿出《三体》三部曲,这就对了!”同时吴岩也呼吁出版商能坐在一起好好规划这一领域,“互相可以稍微分分工,各自把各自的做好,也不撞车。”这是他的建议。任何努力的最终目的都是要让读者读到真正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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