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临终前的时间快慢问题 人生有许多无奈,柴进曾抱怨说,最无奈莫过于,老子是皇帝,孙子却是百姓;吴用曾叹息说,最无奈莫过于,十年寒窗,考试时却看错题目;王矮虎曾哀叹道,最无奈莫过于,娶了漂亮娘子,肚子里却怀着他人孩子;如今大家一致认为,最无奈莫过于,礼刚送上,人没了。 晁天王本来病情好转,众兄弟纷纷前去探望,没想到喝了安道全精心调制的汤药,突然病重,没多久一命呜呼,临终遗言,“捉住史文恭者,为山寨之主”。 我长舒一口气,站了大半天了,膝盖又酸又疼,水都没捞着喝一口,看别人溜须拍马,一唱一和,自己又插不上话,无聊得很,那感觉就跟婚宴上的小寡妇,走,不合适,呆着,徒增尴尬,看别人马屁不断,高潮连连,却没自己啥事,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 突然想起一句话,穷人临终,候在床前的是妻儿,诉的是真情,希望时间慢一些,贵人临终,候在床前的是部下,谈的是权位,希望时间快一些,原来不怎么懂,现在似乎懂了。 宋大哥这两天候在床前,不分白天黑夜,还特地吩咐安道全调制汤药,跟伺候亲爹似的,本以为晁天王临死前会突然顿悟,立他为山寨之主,正准备推辞两句,词都想好了,没想到人晁天王压根不按套路出牌,抱着我死也不让你好活的原则,临死还踹了他一脚,宋大哥愣了好一会,花荣捅了捅他,才缓过神来,趴床前嚎啕大哭,众兄弟也跪倒在地,嚎声一片。 (6)突发情况就上“军师万岁” 时迁一边嚎一边爬到水桶旁,把自己那两只王八捞出来,放在手边,王八不停地爬,时迁拿左手摁住,右手不停地拍,边拍边嚎:我的天王啊,你不能死啊! 嚎了半天,意思到了,也都跪累了,林冲拍拍屁股爬起来,林冲这两年过得挺累,骑墙上死活下不来,估计屁股都磨出老茧了,不过功夫练得是炉火纯青,别人是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倒,他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往那边倒风往那边吹。林冲当下说道,天王归天去了,山寨岂可一日无主,宋大哥名闻天下,义薄云天,该当此位! 刘唐一骨碌爬起来,他是晁天王死党,这几天候在床前寸步不离,他爹病了都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以前见了宋大哥头都懒得抬一下,没想到,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义凛然地说:谁反对宋大哥坐头把交椅,我就跟谁急! 看得我目瞪口呆!哎!人啊! 众人吵吵嚷嚷,推让宋大哥坐头把交椅,宋大哥正半推半就,屁股直往椅子上挪,这时,鲁智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是不是先把晁天王给埋了? 一句话雷倒一片,众人立马冷场!宋大哥脸都绿了,不过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了副悲伤的表情,哭着说寨主之事缓议,先料理天王后事吧。 众人无言,起身散去,临走都不约而同地拎走了自己的礼物,我刚刚只顾哭了,没怎么注意,一愣神的功夫,人参不知被哪个王八蛋拎走了! 晁天王前脚刚咽气,汤隆后脚去了聚义厅,爬上门梁,摘下十字牌,砸得稀巴烂,一溜烟跑回家,扯起风箱点起火,要造新匾,结果铁水还没开,杨志已经从家里屁颠屁颠赶来,扛来“忠义堂”的大匾,挂了上去。 我纳闷了,偷偷问他,怎么料定天王会死? 杨志看看前后无人,悄悄对我说,家里准备了三块大匾,晁天王死了,我就挂“忠义堂”,宋大哥死,我就挂“聚义厅”! 我佩服之余,好奇心大起,还有一块匾那? 杨志说道,那块匾刻的是“军师万岁”,是专门用来应付突发情况的! 原来如此! (7)高人一筹的曹正 一尘道长也不念经了,扛着水路道场走了;扈三娘拍拍屁股说孩子要喂奶,溜了;顾大嫂把鼻涕一擦,说老不死的要吃药,闪了;孙二娘说有要紧事要办,火急火燎地走了,偌大的庭院,刚刚还吵吵嚷嚷,转眼之间冷冷清清。 我下山时发现宋大哥家熙熙攘攘,心里一转念,赶紧打个拐去凑热闹。 一尘道长腿脚麻利,把水陆道场搬到了宋大哥家,倒也省事,把横幅上名字一换,晁天王变成宋大哥,念叨起福寿双全…… 扈三娘拉着宋老爹左手,不停摩挲,夸他有福气,孙二娘这次跑得快,拉着宋老爹右手,夸他身体硬朗……顾大嫂跑慢了,没抢到手,站旁边直翻白眼 曹正坐在最里面,斜着眼睛,一脸鄙视地看着匆匆赶来的众兄弟,拍拍屁股站起来对宋大哥说:大哥,我在这里陪老爷子聊了一天了,也该回去了,你先忙着,鲜猪脑不够回头我再熬,咱是自家兄弟,甭客气,说完背着手走了。 宋大哥看着曹正的背影直感叹:真没看出来,曹正虽然办事不靠谱,人倒挺忠心,不看眉眼高低,今天就他没去晁天王那边…… 我张了张嘴,啥都没说,出了门就煽了自己两嘴巴子! (8)大黄的命运 晁天王曾养了一条狗,叫大黄,后来死了,又养了一条,还叫大黄。 晁天王很疼大黄,拿他当儿子养,有什么好吃的都给留着,夏天帮它洗澡,冬天给它穿衣,照顾得无微不至;众兄弟自然也很疼它,拿他当亲爹养,隔三差五喂它吃肉,回山带礼品都给它捎一份。 大黄平常也不栓,山上山下晃悠,大摇大摆,横冲直撞,比螃蟹还横,武松这么牛逼的人,遇见它都站一边让它先走,大黄跟晁天王小舅子并称梁山二霸,晁小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大黄欺鸭霸鹅,强暴民狗,弄得山寨是鸡飞狗跳。 上次大黄相中了张清家的小花,可惜小花心有所属,看上了刘唐家的二黑,大黄几次欲要强行夺爱,都被二黑打得落荒而逃,天天郁郁寡欢,张清看出端倪,去找了刘唐一趟,刘唐一听前后,二话没说,把二黑宰了。 大黄大喜,以为机会来了,欲要霸王硬上弓,小花誓死不从,撕巴起来,大黄平日里沉迷狗色,气力不加,败下阵来,未能得逞,这可把张清气坏了,把小花拴起来毒打一顿,骂它狗面不识人心,他一直想跟晁天王结个狗亲家,他也好更上一步,这下泡汤了。 大黄吃饱了就躺聚义厅前晒太阳,开会时就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兄弟们从不以为意,时迁跟它特投缘,没事就带它出去转两圈,有次大黄生病了,他着急得两天两宿睡不着觉 前两天,晁天王没死时,躺病床上自顾不暇,众兄弟也都忙着睡觉,没人顾得上搭理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晁天王刚闭眼,王矮虎跑聚义厅去,把晁天王东西划拉划拉扔窗外去了,时迁去晚了,没插上手,站在一边生闷气,大黄见了时迁很高兴,围着他不停晃悠,时迁不搭理它,大黄不看人眼高低,把前爪搭桌子上,张着大嘴朝时迁直哼哼,时迁心烦,抡圆胳膊,卯足劲,一巴掌把它煽桌下去了,大黄也火了,TMD,你人眼看狗低,张嘴一口,把时迁咬得鲜血直流。 时迁拿把朴刀满山腰追它。 第三章:世间兄弟有三种:酒肉之交、义气之交、生死之交 世间所谓兄弟,大抵可分三种:第一种是酒肉之交,是你无聊时陪你喝酒的;第二种是义气之交,是你困难时肯借给你银子的;第三种是生死之交,是你死后肯给你随礼的。 (9)晁天王的葬礼 宋大哥说,要将,墓地选在半山腰,坐北朝南,很宽敞,棺木是上等楠木,墓碑是极品汉白玉,气势恢弘,宋大哥说,只有如此,晁天王才会安息。 我心想,你就是刨个坑,把他头朝下倒着埋喽,他都不会再爬出来找你麻烦。 宋大哥怕发丧时众人不肯哭,坏了梁山忠义的名声,惹人闲话,特地找来顾大嫂、扈三娘和孙二娘,三人初时不肯,说跟晁天王一向不对付,没啥感情,哭不出来,宋大哥再三做工作,三人还是不肯,宋大哥没辙,说你们就当成我死了,到时你们咋哭现在咋哭,哭得好重重有赏,三人才不情愿地答应。 当时我心里恶毒地想,人爬得越高,脑袋越笨,宋大哥也糊涂了,他应该说当他爹死了才对,那样才会有人哭,他自己真要死了,人发丧都不一定去,不朝你吐口水的就算好人。 我不像宋大哥,眼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有伤心时才会哭,讨了个维持秩序的闲差,省得哭不出来闹笑话,鲁智深负责抬棺,他也就能干这点破事了,曹正撒纸钱,郁保四扛招魂幡…… 上百号兄弟,清一色白孝,齐刷刷跪在墓前,顾大嫂使出吃奶的力气,掩面大哭,嗓子都哭哑了,孙二娘不甘人后,抚地大哭,一手捂脸,一手拍地,手都拍肿了,扈三娘哭出了风格,哭出了新意,披头散发,滚地大哭,没想到,哭得太投入,又靠近悬崖,一不小心滚了下去…… 宋大哥哭得最感人,绕碑痛哭,哭得撕心揪肺,动情处,梗着脖子,仰面朝天,双臂高举,大声喊道:苍天无眼,怎可害我兄长…… 这时,曹正恰好站在上风口撒纸钱,一枚纸钱径直朝宋大哥飞去,宋大哥正喊得带劲,一不小心,被纸钱卡住了嗓子,当即也顾不得哭了,低头猛咳起来,张顺忙把孝敬晁天王的烧酒递过去,宋大哥喝了两口才缓过气来…… (10)该喝几坛酒 晚上我坐在窗前,盘算着该喝几坛酒。 对于喝酒,我感情复杂,有时爱,有时恨,就像对鲁智深的感情,我有时觉得他很憨厚,尤其是借他银子的时候,总是没二话,都不用打欠条,有时又觉得他很讨厌,特别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恨不得煽他两耳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