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宽梦窄

时间:2016-04-19 09:33 来源:《北京旅游》杂志供稿 作者:编辑部 点击:
春光潋滟华美,只是稍纵即逝,一去不返;春色无边无涯,终会嬗变更迭,无芳无痕。失意嗟叹之余,不禁想起宋朝词人吴文英在《莺啼序》中写到的那句“春宽梦窄”,春色无边而欢事无多,这是现实使然,我们改变不了自然法则,就像我们渴盼留住春天,可自然的律动

我的关于春的经验,大多是与游走相关的。拣上一件薄薄外套出门,屋外的阳光清淡的温暖相当适宜,很适合慢慢悠悠地浪费一下光阴。避开车马喧嚣的侵扰,沿着街心花园的一条盲肠小道缓缓踱着步子,路边的草木还未完全褪去萎黄的颓靡之气,不过看得出来,有几分绿的冲动,似绿非绿的神韵活灵活现。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硌得脚痒痒的,很像我小时候光着脚丫站在老家的小河沟里戏水,胆大调皮的小鱼啄我的脚,痒酥酥的,好不亲切。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孟浩然《大堤行》)

最是三月花惹眼,若是往年,这个节气万物滋荣,大地上的花蕾早就蠢蠢欲动了。可今年,春日迟迟,草木靡靡,间歇寒气,干冷袭人,制造着一场又一场错觉,人的精气神都被蒙上了一层尘埃,真是一种奢靡的罪过。

晨练的习惯早就夭折在春寒的借口里。周末不用上班,一觉呼呼睡到日上三竿,屋檐下的乳燕叽叽喳喳叫醒了我的耳朵,紧接着阳光扒开惺忪的睡眼,淋漓光鲜的一天迎面扑来,那光线带着融融的暖意,透过沿街的大玻璃窗斜射过来,晕染了一地金黄,把目光伸向窗外,栽种着梧桐树的石板路上静谧而慵懒。

日光经历了一个冬天的瘦身,这些天又开始蕴蓄其能,日渐肥硕丰润起来。街道两旁挺立的玉兰树上花苞疏朗,臌胀得厉害,指不定什么时候说开就开了。一切都在发生着,叫人怎么能无动于衷?

周作人说,春天是官能的美,要去直接领略的,关门歌颂一无是处。纵然,花朵和绿叶羞答答得要命,一时间还不愿露出芳容,突然有了想去公园里走走的念头。

玉渊潭公园尽在眼前。这个坐落在皇城根近郊的园子,虽没有颐和园的皇家气派,也没有圆明园的历史沧桑,但据《明一统志》载:“玉渊潭在府西,元时郡人丁氏故池,柳堤环抱,景气萧爽,沙禽水鸟多翔集其间,为游赏佳丽之所。”这个古时的游赏佳丽之所,如今因了早春的樱花而一举成名。

据说,800 多年前,这一带有泉水自地下涌出,冬不枯,夏不竭。此处还有封建士大夫追求隐逸的“养尊林泉”、“钓鱼河曲”等名胜,曾为金中都有名的游览胜地。1773 年清乾隆,香山引河治水工程将水池扩大成湖。

玉渊潭东有钓鱼台国宾馆,南有军博、中华世纪坛,西有北京最高建筑中央电视塔,北有海军总医院。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水阔山长使玉渊潭更像是其间一颗璀璨的明珠 。山上杨槐林立、水岸垂柳依依,赏花人潮如融融春水涌动。水面波光粼粼,游船桨声嚯嚯,一道桥把潭分成东、西两湖。

樱花集中在西湖北部的樱花园,樱花园又细分“樱棠春晓”、“樱洲秋水”、“柳桥映月”、“云溪深处”

等景点,园内樱花株枝低矮。还有树木高大的青肤樱散落于西湖南岸小山坡上。红的樱花如闭花羞月的女子,让人心潮澎湃。白的樱花清淡素雅,惹人怜爱。日本好几届首相来植过树,把带来的樱花树都植在了这儿。小小一隅承载着中日两国的友谊,开放的樱花见证着历史。樱花园里的樱花树低矮,花团锦簇,细细枝条被花都压弯了,开得最是艳丽。

所有的游人都是奔这儿来,长枪短炮的相机要么举过他人的头顶,要么在他人的腿缝中咔咔作响。繁盛的樱花树是有草绳遮挡的,争相观花的人心是激动、不管不顾的。

人们常说“境由心生”,在这样空旷的天地间,深深地吸一口清新微凉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那颗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变得比一池的湖水还要静谧。

站在高高的土堆上远眺,直逼眼帘的是阡陌如织的田畴,它不但没让人心生杂乱无章之扰,反而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美。

我始终相信世间万物都在被春唤醒,无声无息地在与大自然进行着某种竞争。于是,在那一条条匍匐着枯草的围墙根儿下,我试图寻觅丝丝缕缕渐绿的颜色。其实,这样的颜色似有还无。远看有,近看无;粗看有,细察无,正合了“远看草色近却无”的意境。

就在这若有若无之间,那春天的气息才显得愈发浓郁,才更能唤起我对春回大地的迷恋和追逐。

踱步到湖边,三两只青蛙“扑通”一声跃入水中,圈圈涟漪向四周晕开,那清寂幽玄的意境像极了日本俳圣松尾芭蕉的《古池》名句:“蛙跃古池内,静潴传清响。”塘边成排的枯柳站成一树风景,细细端详,柳丝的蕾绽在枝头,将发未发,顶出了一小簇嫩黄的芽。杜甫诗云:“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是柳条。”立春后,最先发生变化的就是柳了,它在梅花之后迎春之前,在你一不留神的时候,就浸润了生硬干枯了一冬的柳条,枝软了,皮绿了,叶嫩了,再往后,桃红李白杏粉樱黄的百花才次第怒放……自此,春,悄悄滑落,堕入凡间;祈愿,慢慢升腾,酝酿幸福。真想融化在这氤氲的春光里,手中握着的是春的气息,目光交汇的地方是怡然的春情春绪。

憧憬是美的,可它纯粹是空梦一场,徒劳枉然。

春光潋滟华美,只是稍纵即逝,一去不返;春色无边无涯,终会嬗变更迭,无芳无痕。失意嗟叹之余,不禁想起宋朝词人吴文英在《莺啼序》中写到的那句“春宽梦窄”,春色无边而欢事无多,这是现实使然,我们改变不了自然法则,就像我们渴盼留住春天,可自然的律动不偏不倚地继续前行。究竟谁能扭转乾坤把春留住?佛祖拈花一笑,平常心是道。

春之始,始于人的心中。“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中载某尼悟道诗)心中无春,即使春色满园,亦无生机;心中怀春,虽无春阳普照,温暖依旧。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在改变着环境,幸福的感觉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心中时刻装有春天,不管在任何环境下,你的生活都会是向上的,蓬勃快乐的。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故念春宽梦窄,哀吾生之须臾,羡天地之无穷也。但热爱生活的人从不为此沮丧,从不标榜淡泊,他们始终怀着满腔激情,钟情于自己的选择,专注自己的事业,孕育着一个喷薄而出的新梦,如此一连串的梦串起人的一生。

想想那些整天牢骚满腹、缺乏坐标系的迷途者,一方面郁郁寡欢哀叹着机遇难求,一方面却又在机遇光顾时抓不住机遇的尾巴,错过了等待,憔悴了风华,最后消弭在风卷残云的惆怅里,孤独终老,欲罢不能。

“大音希声扫阴翳,拨开云雾见青天。”春光正在与日俱增,莫负了一片大好前程。从现在起,做个精神明亮的人,活在当下,这才是快乐之本,这才是求索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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