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拔近2000 米的巴巴山(Babadag)山顶一跃而下,紧接着又被上升气流抛向更深远的天空,这个高度,足以和观光飞机比翼齐飞了。“你好啊,让我抱抱!”包裹在大气层中的我胡言乱语,已经顾不得抹一把被吹到后脑勺的两行热泪,眼前只有一颗明晃晃的太阳,忍不住伸手去够。此时此刻, 只觉得悬停的身体正在进化中……或许,对于一位天蝎座的恐高症患者来说,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炙热而浪漫的土耳其“死海”(Oludeniz),蓝宝石色调的海水波澜不惊,耀眼得有些不现实,传说是因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而得名——“爱情不死,死海永恒”。 抵达这里时已经是我与几位“女汉子”沿爱琴海和地中海海岸线自驾的第四天,洋洋洒洒近600 公里,本应该在这个闻名世界的月牙形梦幻港湾享受一天面朝大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闲情,却义无反顾跑去挑战心惊肉跳的高空滑翔伞,理由很简单——姐姐我来都来了。 尽管土耳其人不算很守时,但我们还是换好长裤和旅游鞋按照约定守候在接车点。向山顶进发的面包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与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古铜色皮肤们相比,东亚人娇小太多,我就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地坐在后排,大脑一片空白。车子在狭窄的盘山小路上飞驰、急转,像开足马力的“疯狂老鼠”。窗外便是悬崖峭壁,我慌乱地摸着安全带,手心里全是汗。谁也不会想到,短短40 分钟盘山车程已经快把魂魄给晃荡没了,小伙伴们完全失去了起初与滑翔伞俱乐部的帅哥讨价还价时的斗志昂扬。正在犯恶心的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做最后一项准备——为公平起见,抽签决定各自的pilot(教练)。我的真命天子是Kok,一位高大英俊、目测身高一米九的大胡子叔叔,刚刚还友好地给全车人发薯条活络气氛。与他四目相对握手的瞬间,心中默念:“壮士,小命就托付给您了!” 抵达滑翔伞起飞地点后,Kok 一边麻利地帮我穿戴好护具,反复调整滑翔伞套袋,一边仔细查看风向,还不忘笑眯眯地调戏胆小鬼:“别怕, 我也是第一次飞,等下你只需要做一个动作‘跑’!”我哼哼唧唧不停叮嘱:“No hardaction!( 禁止大回旋)”其实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和Kok 一前一后绑在一起,拖着平铺在石地上的巨大伞翼站到起飞坡道前,等待风的指令。在决定这趟视死如归的高空冒险时,我几乎搜遍了所有关于死海滑翔伞的体验记录,反复脑补升空瞬间到底是怎样一番妙不可言的滋味,更确切地说是想知道如何保持头脑清醒。但实践证明,我根本来不及思考。 “Go!Go!Go!……” 背后的Kok 忽然大声叫喊起来,向前推搡着,示意我迈腿,这或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睁着眼睛跑步“跳崖”吧!眼看就要坠落山谷,接受重力加速度的洗礼,身体却被猛地拉了起来,一股暖暖的气流迅速将滑翔伞抬升。在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中,我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飞起来了,而且越飞越高,呼啸而过的风拍打着脸颊,没有了周围景观的参照,人与伞像凝固在蓝天的云朵,气定神闲。 Kok 是地道的死海本地人,幽默风趣,英语也很好。在他熟练的操纵下,滑翔伞稳稳地沿着预定轨迹飘移。他提示我放松身体,像坐沙发一样靠在他软绵绵的肚子上,随后举起鱼眼自拍神器——摘掉头盔,摘掉墨镜,伸展手臂,向上看,招招手,聊点什么呢……我告诉他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太阳(sun),然后对着眼前金灿灿的阳光大叫:“我们是一家人!”Kok 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裹挟着空气的味道,遥望微缩沙盘一般的远山、碧海和港湾,我分不清哪里是蝴蝶谷、哪里是绿松石海岸、哪里又是罗德岛,仿佛时间静止,只剩下满目流光溢彩。 Kok 告诉我一个合格的滑翔伞教练通常要经过几年的严格训练才能拿到执照。如今,要是天公作美,他一天可以飞5 次。Kok 非常热爱这项高空运动,而且反复强调滑翔伞很刺激但同时也很安全。这个已经有了3 个孩子的爸爸,兴奋地用手指着他家的方向给我看,我想他一定很幸福。 头顶上闪过星星点点的U 型伞,应该是在我后面起飞的小伙伴们,这才察觉原来已经开始下落了,地面脉络也愈发清晰。经过约40 分钟的飞行,我们最终降落在海滩前热闹的马路上。俯冲的最后时刻,脚尖快速擦过狭长的海岸、洁白的沙滩、五颜六色的小汽车和遮阳伞,直至看到游客们仰着头向我挥手,那滋味酷炫极了。 自由飞翔,用最轻微的自己俯瞰这片蔚蓝,或许是一种知足常乐的人生哲学,让我从容面对整个世界。死海的惊心动魄,将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