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在《我到了北京》一文中曾写到:“这是一种纸糊的戏装小人,最精彩的是武将,头上插着翎毛,背后扎着四面小旗,全副盔甲,衣袍底下却是一圈鬃子。这些戏装小人都放在一个大铜盘上,耍的人一敲那铜盘子,个个鬃人都旋转起来,刀来枪往,煞是好看。”这京味浓郁的小玩意儿便是皇城根、胡同口的老北京人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冰心文中在铜盘上“唱大戏”的主角就是现今罕存的“北京鬃人”。相传,清末有一位叫王春佩的民间艺人,酷爱京剧。在京剧与皮影的双重灵感启发下,他以胶泥做头和底托,以秫秸做身架,用彩纸做外衣,制成了一个整体呈圆锥形,两臂能来回摆动的小人,也就是第一代“鬃人”。因为鬃人用胶泥制成的底座下面,粘有一圈猪鬃,故而得名。这是六朝古都的北京城最吸引人的民间玩具。 铜茶盘子戏的诞生北京鬃人是受皮影戏和京剧影响而产生的,人物造型的身高一般约9 厘米,设计巧妙、制作精细。头和底座采用胶泥脱胎,是用胶泥做头和底座,用秫秸杆做身架,外绷彩纸(或色绸)外衣,并絮少许棉花,然后依据人物故事勾画脸谱,描绘服饰,底座粘一圈约二三厘米长的猪鬃,便制作成一个生动的鬃人,数个鬃人组成一组戏剧人物,按京戏中的生、旦、净、末、丑,放置于铜盘中,只要轻轻敲打铜盘的边,靠猪鬃的弹力,盘中的人物便会舞动起来,再配上京剧的唱腔,就如同真人在舞台上演出,展现了古典文学和戏曲艺术的魅力。所以老北京人也称它为“铜盘人”或“盘中好戏”,或者干脆叫它“铜茶盘子戏”。 木槌敲打着铜盘发出阵阵声响,配合着京剧《连环套》里的唱词,白脸黄天霸对蓝脸窦尔敦,小鬃人在盘子里有节奏地旋转,盘中戏活灵活现,看得令人拍案叫绝! 诀窍全在底盘可是小鬃人到底是怎么舞动起来的呢? 这一独特的绝活是结合了京剧文化、物理学和力学的概念,窍门就在它下面的底盘上,鬃人的底部都粘上一圈鬃毛,而且具有弹性,敲打的时候运用铜盘和鬃毛的振动作用,带动鬃人有规律地转动。这种唯一有动态的民间手工艺,制作难度不可思议,一个地方出错,鬃人活动起来就怪了。 鬃人的底座这一圈富有弹性的鬃毛与铜盘在振动中产生共振,木棒敲打得越快,鬃人转动的速度也越快,每敲一个角度,盘里倾斜角度也不同,有顺时针、反时针,手的力道与技巧也同样重要。 “鬃人白”一炮打响前辈鬃人艺人受京剧与皮影戏的启发,发明了鬃人。他们也像其他艺人一样,把这种小巧的京剧戏曲人物拿到庙会上出售。第一代鬃人艺人王春佩,常年在隆福寺设摊卖艺。他做出的鬃人精致小巧,被老百性喜爱,人称“鬃人王”。1915 年,北京鬃人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银质奖,从此名胜大噪。 20 世纪50 年代末期,青年白大成开始向王汉卿老先生学习制作鬃人工艺。然而,白大成并不满足于死板的拜师学艺,大胆地对前辈们的鬃人进行了“改头换面”。古老传承的鬃人,只有将近8 厘米的身高,个头只到“白氏鬃人”的腰间。此外,由于早年鬃人受皮影戏的影响颇深,因此身架呈圆锥形,两边胳膊用同一根铁丝折绕而成,虽然能像皮影人一样来回摆动,但造型略显扁平。“白氏鬃人”的身架在秫秸之外还要裹上一层棉絮,并同时“露出”了一条弯曲在身体前方的腿脚,好似方才登场,舞台效果十足。此外,白大成还将老鬃人的纸衣裳换成了绸缎,并且为了凸现硬挺的效果,在绸布的背面裱上一层宣纸。无论花翎、护背旗或者肩、领、袍,均和真人的装扮分毫不差。因为这些改变,王老先生去世后,鬃人就改姓了白。白大成和弟弟白广成,便被称为“鬃人白”。 为保持鬃人手工艺的特点,白氏兄弟始终没有将“鬃人”流于机械化的批量生产,而是坚持传统手工,保持它的艺术特色。制作一个鬃人大约需要40 多道工序。首先是选材,每做一个鬃人,白大成都要选择合适的绸布给鬃人做衣裳,挑选纯正的孔雀翎做头饰;其次是做鬃人身,用胶泥做好鬃人的头部、身体以及底座。胶泥质地坚硬,不会使鬃人“缺钙”而“骨折”;第三阶段就是量体裁衣并上色;最后则是在底座上粘上剪切整齐的猪鬃毛。在鬃人制作的细节方面,白大成也不浪费一丝一毫的资源。很多看似没用的东西,转瞬间就化身为精巧的配饰:废弃的铝片被剪成刀枪、多余的线头被揉成顶缨、剩下的戏装边角料则被裁剪成锦袍。让人赞叹的是,每一个鬃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京剧人物,具有自己独特的面部表情,没有重复。“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唯有鬃人全是手工绘制,仍保持它独有的风格,作品绝不重样。每一个鬃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为了赋予它们生命,工匠需要掌握繁琐的制作步骤以及练就细致的绘画基础,并且对于京剧有浓厚的学识功底。” 对于鬃人这样难度极大的技艺传承,白大成表示出了自己的担忧:“鬃人是老北京民间艺术的瑰宝,但难度极大。可惜在这个年代,愿意沉下心来学习的人实在太少了。 在北京,乃至全国,只有我一个人能制作出够水准的鬃人来,一些庙会上的鬃人,衣饰的图案潦草不堪,鬃毛的排列也疏密不一,实在看不下去。”而今,他的儿子白霖也子承父业,致力于鬃人创作中,但愿他们能将这传承百年的手工艺继续下去,并发扬光大。 “传承,才能延续北京的特色,体现北京精神的历史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