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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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丁山(5)
清晨六点钟,我们将背包和用毯子包裹的一大兜鲑鱼装上船,穿好衣服,把我们想留下来的行李和补给品挂在小树顶端熊够不到的地方,然后便开始向山顶进发。
我们决定直接向最高峰的山脚进发,放弃走左边的一条大滑道。据我所知,在我们之前的几位登山者都是走这条滑道上山的。这条路线将引领我们穿过森林中的一条幽暗裂谷,这曾是一条急流的河床;然后翻过一个从主体山向南延伸出来的小山坡,从主体山光秃秃的山顶我们可以很好地俯览这一地区的景色,主体山与顶峰近在咫尺,从那与也里可以直接登顶。
我们很快便发现了熊和驼鹿的踪迹,兔子的踪迹更是随处可见。驼鹿的踪迹大多是最近留下的,老实说,在山坡上每一杆见方的土地上都有它们的足迹;由于人类的定居,越来越多的动物被从四面八方驱赶进深山野林,因此这里的动物较之前更多了。
我们就这样走了七八英里,直至中午时分。
一路上,我们时常停下来,让疲惫的人恢复一下体力。我们穿过一条相当大的山涧,并在河口宿营,据我们推测,这有可能是默奇河。我们一直走在森林中,既没有看到过顶峰,也没感到缓缓上行,这让船夫们感到有些扫兴,甚至担心山其实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上,因为他们完全不相信罗盘。麦考斯林爬上一棵树,并从树顶看到了顶峰;而树下的罗盘和他手指的方向相同,都是指向顶峰,看来我们并没有偏离正确的路线。
我们终于来到一块足够空旷的高地,从这里可以看得见顶峰。顶峰看起来依然很远很蓝,而且似乎正在离我们远去。在我们面前,一道湍流奔腾而下,简直就像从云端倾泻而出;后来证明这就是我们曾经渡过的河流。但是对于周围的景物,我们只是匆匆一瞥,便又一头扎进森林之中。
由于担心直奔顶峰有可能会无法在宿营地附近找到水源,我们便逐渐向西转向,直到下午4 点钟,我们再次来到湍流近处,从这里可以看到顶峰。最终,我们决定在这里宿营过夜。
当我的同伴们寻找宿营地点时,我趁着日光未尽便独自向山上攀登。我们宿营的地点位于一个幽深狭长的山谷,四周石壁环绕,覆盖着这些岩石的,最初是低矮的树木,然后是由纵横交错着的桦树和云杉组成的密不透风的灌木丛,还有苔藓,但最后除了地衣之外,再无其他植物,而且它们似乎一直笼罩在云雾之中。一路走来,这便是我所说的花园,由于没有任何道路从中穿过,我是冒着危险,踏着那些植物走了这八分之一英里——当然,这也是我走过的最险峻且洞穴最多的一段旅程。
他身陷泥沼之上,
走过原始黏稠的物质,
一半用脚,一半飞翔。
但是,没有什么比树枝更加坚韧的了——没有一根树枝因我的重压而折断,因为它们都是缓慢生长起来的。我时而弯腰低头,时而爬行,时而滚动,时而跳跃,时而行走,就这样走过这片崎岖不平的地方,来到一个小山坡,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处大山坡,灰色安静的岩石就像是被放牧的成群的牛羊,在夕阳下反刍,咀嚼着石头。它们用灰暗冷峻的眼睛看着我,没有发出一声“咩”或“哞”的叫声。我已来到一朵云的边缘,无法再在晚上继续前行了。转过身,缅因山间村庄的美景尽收眼底,它们在我的脚下起伏、荡漾。
当我回到同伴们那里时,他们已经在湍流边沿选定了一处宿营地,并躺在地上休息;一个生病的人裹着毯子,躺在潮湿的岩石上。这情景真是够阴郁凄凉的。这里如此崎岖荒凉,以至于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块平坦、开阔之地来搭帐篷。我们不能在更高的地方宿营,因为那里没有燃料;而这里的树则看起来青翠多汁,我们甚至怀疑它们是否能够被点燃;但火最终占了上风,熊熊燃起,像一个世界的好公民。
空灵飘逸的风,整晚都在山谷中疾驰呼啸,不时地将火吹旺,使余烬四散飘飞。我们仿佛是躺在一个刚刚形成的旋风中心一样。夜半时分,睡在我旁边的一个人从梦中惊醒,他梦到火焰将冷杉绿色的树枝烤干并将树顶点燃,他以为全世界都着火了,大叫着从床上跳起来,要拉着营房里的所有人跟他逃跑。
清晨,在用一些生猪肉、一薄片硬面包和一勺浓缩的云或溪水满足了食欲之后,我们一起沿着我之前提到的瀑布向山顶行进;这次我们选择的是右边的路,也就是通往最高峰的路,而不是我们之前曾接近的那座山。很快,我们的同伴们便被我身后的山脊遮挡,落在我的视线之外,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在向后撤退。我独自一人爬过1 英里多松散的岩石地带,依然向着云雾缓缓前行;虽然别的地方都是晴朗的好天气,但顶峰却依然是云雾缭绕。
终于,我进入了云的边缘,它们仿佛永远都飘浮在顶峰周围,永不散去。
我站在那里,风不时地吹开云雾,透出一抹灿烂的阳光;而有时风也只能带来一丝暗淡的曙光;云层的边缘随着风力的强弱起起伏伏。有时,顶峰似乎很快就要走出云雾,在阳光下绽放笑容;但这一侧刚刚收获了阳光,那一侧又淹没在云中。这就好像坐在烟囱中间,等待炊烟散去。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云雾工厂——这些都是云雾产品,是风在冰冷光秃的岩石上制造出来的。偶尔,风柱会突然闯到我这里,使我看到左边或右边阴暗潮湿的峭壁;薄雾在峭壁和我之间不停地飘飞。这不禁让我想到古老的史诗和诗人关于阿特拉斯、伍尔坎、库克罗普斯以及普罗米修斯的塑造。这里不正如高加索山和缚住普罗米修斯的石块吗?
旁观者在登山时,会感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是某个重要部分,似乎要从肋骨宽松的间隙中逃走一样。他的孤独你无法想象。
他为什么提前来到这里?
万一你受冻挨饿,或战栗而死,这里没有神殿,没有圣坛,也没有任何渠道让别人知道。
混沌而古老的夜啊,
我并非怀着探索或打扰的目的,
来刺探你王国的秘密,
……
只是迫不得已,
穿越你的帝国去寻找光际。
山顶是地球未完成的杰作,也许爬上山顶窥探神的秘密,这多少都是对神灵的无礼,只有胆大傲慢的人才会这么做。未开化的原始种族是绝不会爬山的——山顶是他们从未去过的神圣又神秘的土地。
我所在的这片宽广的台地,以及显著的半圆形悬崖和东边的盆地,它们的独特之处全都掩盖在迷雾之下。由于没有想到还要返回河边,我把自己的所有行李都背上了山顶,有可能的话,我会沿着另外一条路线去定居地,所以希望全套用品都带在身边。但最终由于担心同伴们急于在天黑之前到达河边,而且知道山顶的云雾几天才会散去,我只好被迫下山了。
我在离开同伴们的地方找到了他们,他们正在半山腰上采摘越橘。这里每一个岩石的缝隙中都长满了越橘和乌饭树,它们长得越高,果实的味道就越辛辣,但吃起来依然可口。一旦这里有人定居并修建了道路,这些越橘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种商品。
我们起身返回河边的时候,天色还尚早,于是我们便决定沿着湍流走,只要它不会使我们偏离原本的路线太远就行。我们就这样凭着一股向下的冲力快速行进,而且越来越擅长在岩石间跳跃,无论在适当的距离内是否有岩石可跳,我们都必须跳着走,我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当走在最前面的人蓦然回首这蜿蜒曲折的山谷时,他看到的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山谷两边的岩石和绿色森林如耸立的高墙,山谷中每隔一两杆的距离,便有一个穿着红衬衫或绿夹克的登山者与奔腾的急流对抗,他们或是背着背包跳下山渠,或是停在激流中的岩石上修补衣衫,抑或是解下悬挂于腰带上的长柄杯喝一通水。
离开湍流之后,我们对自己路线的正确与否深表怀疑。
除了继续前行,我们还能干吗呢?
再往前走,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我们仍能寻到它们的踪迹。这是一片小小的草地,有几英亩大,它位于山坡之上,掩映于森林之中,或许从未曾有白人发现过这里,人们以为这里只是驼鹿们吃草、沐浴和安息的所在。循着这条路线,我们很快来到一片开阔地,那是一块朝着佩诺布斯科特河向下延伸了几英里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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