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赵维山的计划，不但戴笠得点头，蒋介石还得同意。

这是因为，戴笠给杨如风破案的时间只有三天，而今天就是第三天。

按规定，杨如风必须今天给戴笠复命。

三天时间，当然很短。可杨如风是按照这一条件接受了任务的。

男人说过的话，就应算数。

杨如风是男人。

杨如风说话，向来是算数的。任何时候，要么不说，说了就算数。这是杨如风的性格。也是他做人的准则。

按说，杨如风这次奉命侦查敌特案，是按期完成了任务的。因为，将机密泄露出去的人已经抓到，泄密人已供认不讳。这样的案子若还不算破，世上就没什么破案的纪录了。

可是，杨如风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案子破得不彻底。因为，泄密人虽已抓到，但日特却并没抓获。这就相当于一株毒草，虽然草已被割掉了，但草根还在。一段时期后，原来的毒草根就会长出新的毒草来。

因此，杨如风准备将情况如实向戴笠汇报并取得戴笠的同意后再行动。

来到戴笠办公室，戴笠正准备给杨如风打电话。见他进来了，赶快以少有的和缓面色道：“你来了正好，委座刚才还打电话查问你的破案进展呢，怎么样，有眉目吗？”

杨如风道：“泄密人已经查到了。”

戴笠喜道：“谁？”

杨如风道：“总统侍从室高等秘书凌立峰。”

大吃一惊地，戴笠道：“是他？他怎么可能投靠日本人？他父亲可是委座的亲戚啊！”

杨如风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啊！”

戴笠道：“人呢？现在哪儿？”

杨如风道：“已关在特务处审查室。”

戴笠道：“你准备如何处置？”

杨如风道：“听凭处座处置。”

戴笠就喜欢这种下属，事情你要替他作，还要替他把事作好，但功劳必须要给他。如果谁擅自做主，即使你事情办得最好，他也会不高兴。现在，杨如风能恪守他这一不成文的规定，内心当然高兴。戴笠的脸型像驴，加上平时很严肃，一般下属都十分畏惧他的面孔。只有在杨如风面前，他的驴脸才显得比较平和。

只见他拍了拍杨如风的肩膀，笑眉笑眼地道：“很好！我马上向委座报告。届时，由委座来嘉奖你。”边说，边拿起话筒，准备给蒋介石打电话。

伸手按住电话机，杨如风道：“处座且慢，卑职还有话说。”

戴笠道：“还有什么事？”

杨如风道：“泄密人是抓到了，但拉凌立峰下水的日本间谍却并没抓到啊！”

戴笠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杨如风道：“凌立峰是被一个日本女间谍、中国名字叫做何芸的人拉下水的。她先以谈恋爱的名义接近凌立峰，然后，从凌立峰口里获取了大量极其机密的情报。包括最高国防会议的内容、刘力全将军去前线视察等等。而季兰兰的被杀，已经有证据表明，就是何芸所为。可是，当我们前去捉拿她时，却被她事先发觉而逃走了。现在，赵维山设计了一个方案，想引何芸上钩。如果本计划能够成功，这个案子才算真正破了。否则，就是一个没办彻底的案。处座是想得到一个完满结局，还是想尽快在委座面前交差？”

戴笠道：“你是想抓住何芸后再报告？”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卑职正是此意。”

戴笠道：“可委座只给了三天时间，刚才还打电话催啊！”

杨如风道：“我知道。”

戴笠道：“你不想得到委座的嘉奖？”

杨如风道：“我想！”

戴笠道：“你还要这么做？”

杨如风道：“是的。”

戴笠道：“你这人，有时候我真看不透。你先让委座高兴一下，反正泄密人已经抓到了，有什么不好？至于日本间谍，以后你还照样抓啊。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杨如风道：“问题是，这样一来，日本间谍就可能抓不到了。”

戴笠道：“所以你宁可不得嘉奖？”

杨如风道：“是的。”

戴笠道：“你刚才说赵维山设计了一个方案？”

又点了点头，杨如风道：“不错。”

有点不信似地，戴笠道：“你觉得方案可行吗？”

杨如风道：“卑职觉得方案应该可行。”

戴笠道：“可他进特务处才几天啊！他能设计出可行的方案？”

杨如风道：“这次办案，还幸亏有了他。否则，进展不可能如此迅速。”

戴笠道：“哦？”

杨如风这才将赵维山如何分析、推理案情，如何设计让凌立峰暴露等等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向戴笠作了汇报。

最后，杨如风道：“现在看来，维山兄还真是特务处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卑职自愧弗如。现在，他又设计了一个让何芸上钩，最后抓住她的方案。卑职思之再三，觉得完全可行。这才来向处座汇报、请示。因为，这件事不但需处座批准，还需处座支持。”

戴笠道：“你让我如何支持？”

杨如风在戴笠耳边轻轻地道：“只需如此如此，不愁她不上钩。赵维山特地给方案起了个名字，叫‘引蛇出洞’。”

驴脸上再次露出几丝难得有的笑意，戴笠道：“计划是好，名字也起得好，就怕凌立峰借机逃跑怎么办？到那时，就是个鸡飞蛋打的结局了。”

杨如风道：“这个您放心，我们已有周密部署，他跑不掉的。”

戴笠道：“可是，委座那边怎么和他说？”

杨如风道：“您就说已有重大线索，目前正在设计捉拿日本间谍，暂时不宜公开拿人。请委座再宽限几天，届时，肯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凭您在委座心中的地位，我想，他是会答应的。”

戴笠道：“好，就这么办。只是，你们的行动还得加快一点。委座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说来就来，没个准的。我给你担待几天是没问题的，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明白吗？”

杨如风道：“卑职明白。”

戴笠道：“现在，日本正在大量向华北增兵，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了，形势已越来越严峻。委座这几天情绪很不好，你们若能办一件漂亮案子出来，说不定我的日子会好过一点。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杨如风道：“卑职自当竭尽全力。”

戴笠道：“那个赵维山是张文白推荐来的，我见他喝过洋墨水，且既懂电信又懂刑侦，也就答应了。没想到这小子还行，能得到我们如风老弟的推崇，应该错不到哪里去。只是，人心隔肚皮，你既要好好发挥他的长处，又要防着一点。现在形势复杂，我可不想在我们特务处出现一个我们的对立面啊！”

戴笠这人就这样，对谁都不会完全相信。杨如风知道，他何尝不在别人面前用同样的方法提防自己啊！尽管如此，杨如风仍然十分认真地道：“处座放心，我的眼睛会随时盯着他的。”

戴笠道：“这就好。最近，委座已经向我透露过，准备改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届时，以你在特务处的表现，是不难得到一个理想位置的。本座对你期望甚深啊！”

这就是戴笠驭人的典型策略，一是对所有的人都怀疑，对所有的人都提防。二是间或给点好处和甜头，让你拼死替他卖命。杨如风是何许人？他对戴笠这一套，早就洞若观火。他当然不会在乎什么位置，只要能打日本人，没有位置又何妨？可戴笠既然这样说了，不迎合他肯定是不行的。

杨如风故作激动地道：“感谢处座的栽培和信任，卑职当永远牢记处座的知遇之恩！”说完，还特地给戴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杨如风的这一表态，戴笠更加喜上眉梢，他再次拍了拍杨如风的肩膀，更显知冷知热地道：“好好干吧，本座不会亏待你的。”

杨如风道：“谢谢处座！”

戴笠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杨如风道：“还想烦请处座帮忙查清一个人的真实身份。”

戴笠道：“谁？”

杨如风道：“何芸。她是日本派来中国的女间谍，这是无疑的。但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是什么？卑职一概不知。知己而不能知彼，卑职快成盲人瞎马了。这是为了防备万一她不来上钩，我们下一步应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的问题。”

戴笠道：“你考虑得很周全。可是，你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上。此前，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应对国内敌对势力上，如何应对国外的间谍，的确还是个薄弱环节。要查清这个何芸的真实姓名和身份，看来还得靠你自己。当然，我可以找找驻日本的大使馆武官，看他们有没有办法。估计，这也是要时间的。你回去和赵维山商量商量，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杨如风道：“既然处座如此说，那只能卑职自己来想办法了。至于找大使馆武官的事，我看还需从长计议。日本的间谍机关，可不是吃素的。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们不可能不盯紧大使馆。别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

戴笠道：“也好，你们在行动中有需要支持的地方，我会随时予以配合。”

杨如风道：“谢谢处座。”

戴笠道：“既然如此，你先忙你的吧，我还要向委座汇报呢。”

杨如风这才再一次敬礼后离开了戴笠办公室。